雍王的人
和那青衣学徒祝安一样,一口气堵在喉咙。
这小娘子话虽不多,句句伤人,明里拿祁推官压他,无端指责他办事失职,没遵循祁推官的吩咐,暗里又挑拨了他与祝安的关系,告诉祝安他什么都知道,就是拿祝安做刀子来划拉梁羡玉。
魏当家放在八仙桌上的手臂往桌面用力压了压。
梁羡玉仿佛没看到他力度大到手都在抖,看着他的眼,恍然大悟点头道:“哦,原来祁推官的话在此处不管用,领教了。那今日我先告辞了,改日再祁推官一起……”
“好了!不要再说了!”魏当家飞快站起来,拉着张脸走了过来,手向通往二楼的楼梯一指,几乎是从牙缝里漏出话来,“请吧,祁推官荐来的梁大小姐,请您楼上说话。”
梁羡玉轻轻抬眉,震惊不已的学徒祝安吓得往旁边一躲,她冷淡穿过了他,梯前提起裙角,随魏当家迤迤然上了二楼。
二楼雅室内,魏当家让她坐了圈椅,自己落座翘头案后,找出本封面泛黄的册子,拿起笔问她姓名、籍贯、现在居所。
填完了这些,他在职守一栏停下了笔,看向在那旁若无人地折帕子玩的梁羡玉,压着怒气道:“祁大人只说你来此处,没有说任什么职,你初来乍到,值不了柜缺,就学缺吧。”
学缺即学徒,叫学缺听上去好听些,但和学徒无差,有了杂事就可以任意使唤,端茶倒水、陪酒宴请,还有解库内的扫洒除尘,样样都得干。
等着吧,看他给不给她好果子吃。
梁羡玉趁着在这里坐下的功夫,偷偷观察了他一阵,见他虽然不愿,仍旧记下她的生平、履历,给她定下职守,仿佛有个无形的东西催逼着他似的。
她忽而领悟到了如何对付解库中人。
他们迎来送往,看人下菜,最有尊卑贵贱之心,与他们相处,礼待无用,以权压人才是正道吧。
她踌躇了下,却忍不住以后一帆风顺的诱惑,怀着惧意下了决断,将帕子往袖口塞入,唇角翘起问了句:“学缺?”
她笑意渐深,“祁推官为何会帮我,刚才在楼下,我不好和魏当家细说。”
她尽力压制住怦怦乱跳的心,挑了挑眉,“只是魏当家的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祁推官,他——”
“是何人之人?”
祁推官在三司中的度支司为官,安排人入解库称得上私事,往大了说,是以权谋私。若非无法拒绝的人提出,他没必要做。
而如今替官家掌管三司的,是当朝唯一亲王。
魏当家也想到了此处,笔尖一顿,断然喝道:“不可能!”
非亲非故的,雍王殿下怎么会帮她,一介草民罢了!
绝无可能!
梁羡玉垂眸掩唇,笑在话里,“不可能?我第一次来解库时,魏当家似乎也说过我不可能进这里。偏偏如今我进了,还是您亲自请进来的。魏当家难道不曾想过,为什么我总可以做成在旁人眼中不可能之事?”
“可……”魏当家果然迟疑了起来。
这等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言之凿凿,无端叫人信服。
梁羡玉从圈椅上站起来,走到翘头案前,居高临下睥睨着他,“魏当家觉得我不够格吗?”
那日做的卷子她打听过,完整做出的人屈指可数,她却几乎全部算了出来。眼前这人也考较过她,该知道她数算比别人要好,还好上许多。
有了这个,即便不能让他完全相信自己是雍王派来守在解库的,多多少少也会存下顾忌之心。
而他又不可能向祁推官、雍王去求证此事真假,这点顾忌心便会一直存在,便足够她在解库立足。
梁羡玉拇指紧紧压住食指一侧,遮掩心中紧张,微抬了双眸淡淡看着他。
魏当家仔仔细细打量了她,打量之后,心中暗惊,对她所说,竟真有几分信了!
眼前之人容色姝丽,明艳迫人,看一眼便知是寻常人家压不住的气象,若真为雍王殿下的人,倒也不算无稽之谈……
不然雍王殿下为何插手这等小事?
他还听说,那开封府尹会插手流民之案,其中也有殿下手笔。
想到刚才给她的下马威,他握笔的手忍不住一颤,笔尖砸在纸面,墨迹洇成一团。
“梁……梁……”他越想越慌神,连该叫她什么都想不出来了。
梁羡玉不动声色地眨了眨眼,该说不说,还是有点心虚的……脑子飞快一转,问道:“我充柜缺,魏当家觉得可以吗?”
见她愿意给自己台阶下,魏当家忙不迭点头,“自然!当然!这几天柜里刚好缺了一位,天意如此,就等着您来呢!这册子还要重新填一遍,您等一会儿,容我一刻钟写完,带您下楼见同事之人去。”
“好。”梁羡玉微一颔首,走到二楼窗子那儿等候,望着底下来往的人流,悄悄呼出了一口气,从荷包里倒出杏脯,塞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