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雁几时到
过什么话,和这宁满可谓不熟之极,但他今日惦记着董雯的审讯结果,便爽快地与顾琼一道前往。
满满一池塘的荷花在微风中送来阵阵香气,水阁上四面都是竹帘,波光在竹帘上闪闪起伏上下漾动,人坐在铺了冰丝席的椅子上,已觉十分清爽,一低头脚下是冒着丝丝凉气的绿色木板,木板和木板之间有一寸多宽的缝隙,透过缝隙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清澈的水面。
在这样的水阁中用午膳,当真是神仙一般的享受,更何况,连夹菜这样的事都不用自己动手,想吃什么只要向那道菜看上一眼,一旁服侍的侍儿就用筷子夹好了菜肴递到嘴边。吃了几筷子,薛恺悦就感叹道:“宁公子真会享福,这日子过得比宫里的人都舒服。”
宁满听了淡淡笑道:“让贵君见笑了,此间没什么好玩的,每日里再不自己给自己找个乐子,岂不闷死人了?”
这话薛恺悦不大懂,他也就没接话,倒是顾琼笑着问道:“这么大的留守将军府,都是宁公子当家,想来每日里光家务就忙不清,像这样在水阁里乘凉的事,也不多有吧?”
薛恺悦暗暗点头,顾琼这话颇合情理,这宁满是董雯的正夫,又随着董雯住在北都,可不是大事小事都要他做主,想来闲暇时光是不多的,然而宁满听了,两道远山般的眉毛就皱在了一起,却也不多解释,只淡淡地道:“两位殿下用菜,尝尝这道桂花鱼,厨娘是北边的做法,两位公子尝尝,跟京里的可是不大一样?”
两边的侍儿听了便给薛恺悦和顾琼各自夹了一筷子鱼,他两个吃过了,宁满又劝道:“两位殿下再用一口樱桃肉,这也是北边的做法,不知两位可吃得惯?”
这道樱桃肉却是薛恺悦幼年时最爱吃的,他吃完一口,意犹未尽,又朝着那色如樱桃的肉块看了一眼,旁边的侍儿便再次给他夹了一筷子,薛恺悦再次用过,却忽然间注意到,他和顾琼两个吃了好些,可宁满却一口都没吃呢,宁公子这主人做得也太过谦逊了,他连忙催促道:“我和怡卿也不是外人,宁公子不必客气,如常用膳吧。”
宁满端庄微笑:“侍身这两日胃口不大好,倒不是跟两位殿下客气,两位殿下只管用,不必管我。”
薛恺悦闻言心头一动,刚要开口询问,便听水阁外面的木桥上有个小侍禀道:“绵侍夫带着公子过来伺候。”
宁满听了春花般明艳的小脸上有那么一丝微不可察的不喜,这不喜转瞬即逝,薛恺悦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的时候,便见宁满热情地冲帘外吩咐道:“外头日头毒,还不快让绵侍夫进来。”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那绵侍夫带着一个三岁的小公子进来了,先给宁满见礼:“公子睡醒了想见正君,侍身拗不过他,只好带他过来了。”
宁满听了却似乎对这绵侍夫带公子过来搅扰并无不满,只淡淡地吩咐道:“下回记住,先给两位殿下见礼。”
那绵侍夫听了,便再次施礼道:“侍身见过两位殿下。”
薛恺悦和顾琼自然是道声“免礼,请入座”,那绵侍夫起身后,却并不入座,只看向宁满,瞧这意思是要等宁满允准了,他才敢入座。
看来这侍夫是个懂规矩的,知道尊重正室,薛恺悦在一旁暗暗点头,不由得打量了这个绵侍夫一眼,见这侍夫是个眉目如画的男子,虽不如宁满方桃譬李般娇艳,气质上却更为娇怯,这样俊秀又娇弱的男儿通常都很受妻主待见,难怪能够为董雯生下长公子,然而他赞叹过了,却发现这侍夫仍旧没有落座,他不由得好奇,往旁边一看,只见顾琼正在盯着宁满看,他便也跟着顾琼悄然看向了宁满。
宁满浑似不觉,仍旧一脸明媚柔和,既不看这侍夫,也不看他和顾琼,只将双手拍了一拍,对那小公子道:“宝贝过来”,那小公子听了便绕过宴席向宁满跑了过去,宁满伸手把小公子抱在了膝上,仔细瞧瞧了瞧小公子的脸色,对跟着小公子的两个侍儿一个乳父嗔道:“怎得大热天的,不知道给公子撑把伞,把公子晒黑了,你们担得起责吗?”
那两个侍儿低眉垂首,一句话都不敢说,那绵侍夫也是屏息凝神地站着,一幅小心翼翼不敢开口的样子,倒是那乳父躬身禀道:“这事不怪他们,原是公子跑得急,他们没来得及去拿伞。”
宁满听了脸上并没放晴,冷声问这乳父道:“他两个没来得及,那你是做什么的?就看着公子晒着?”那乳父听了,脸上便流下汗来,宁满也不理会这乳父,只吩咐这两个侍儿道:“以后你两个一个跟着公子,一个专门给公子撑伞。”那两个侍儿恭声答应了,宁满这才淡淡地对这绵侍夫道:“天热,把公子留下,你且回去休息吧。”
那绵侍夫听了,连忙答应,口中说着“侍身谢正君体谅”,脚下却不停,躬身施礼之后,就向后退了几步,快到水阁门口,方才转过身去,自有守在门口的侍儿打了帘子放他出去。
薛恺悦见状暗暗感叹,他在安澜手下,也不曾这般觑颜看色,这绵侍夫的日子不好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