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呆子
明帝看着鲜血这么淌下来,就觉得这事麻烦了,她一边冲殿外一叠声地喊:“宣太医,快宣太医。”一边从凤座上下来,蹭蹭两步奔到这位谢大人跟前,抬手掏出自己袖子中藏着的一块绣帕给人捂到头上,口中还不忘安慰人:“先捂着点,太医马上就到。”
大概是疼得比较厉害,这位谢大人只顾龇牙咧嘴了,没再呛她。只是血仍旧没那么容易止住,捂了块帕子仍旧在汩汩地往外冒,转瞬间血液就把帕子洇湿了榆钱大的一块。
明帝连忙把手指往伤口处移了移,隔着帕子用力按压住伤口。
此时这位谢大人终于开口了:“陛下,不要宣太医吧。”
“不宣太医怎么成呢,这伤口得包扎。”姚天的女儿谁不爱惜容貌,这伤口这位置,不包扎怕是要留疤。
这位谢大人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脸上便露出了无奈而认栽的表情:“陛下,微臣在金殿受伤,传扬出去,有损陛下的圣明,这点小伤不算什么的,不包扎也无碍。”
明帝一怔,她方才让人喊太医的时候,并没有多想,此刻却也意识到太医们一进殿,那她砸伤了朝臣的事必然就遮掩不住了,说不定一两天内就能传得满城风雨。虽说朝野上下未必会因为这件事把她当成暴虐帝王,但砸伤朝臣终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往小了说是她喜怒无常脾气焦躁,往大了说是她拒谏饰非听不进人言,她几乎可以肯定,臣下们的谏章会雪片一样飞进来。
她还从来没有做过打伤朝臣的事,这事传扬出去于她的光明形象十分不利,为了她的圣誉着想,当然是不召太医为妙。
只是,她又细瞧了一下伤口的位置,暗暗踌躇,这伤口正在额角处,除非是把刘海放下来,不然根本遮不住,倘或留了疤,就更糟糕。
这位谢大人看她拿不定主意,就继续催促她:“陛下,忠臣不扬主过,微臣虽然愚钝,却是自幼立志要做个心地无私的忠臣,不敢行卖直邀名之事。”
明帝听到此处再不犹豫,此时殿门外面传来倩儿的奏报声:“陛下,来太医到。”
明帝冲殿殿外喊道:“朕御体无碍,不需太医了,请来太医自行回去。”
殿门外倩儿没说话,来太医却高声道:“陛下,陛下自觉无碍,恐仍旧不稳妥,让微臣进去诊治一番吧。”
明帝蹙眉,高了声音道:“朕非讳疾忌医之人,来卿只管放心回去。”
“陛下”那来太医似乎还要坚持,不知道倩儿低声说了句什么,来太医便接着奏道:“微臣告退,陛下有需要时尽管传唤微臣。”
这位谢大人在来太医离开后,便对明帝言道:“陛下,微臣自己捂着就行。”明帝讪讪地放开手,决定给这位被她砸得头破血流仍旧肯维护她的名声的忠臣一点回报:“谢卿啊,你做国子监丞也有些日子了吧?朕听说卿做得很好,学生们交口称赞卿博学多识。只是给学生们讲经释典也十分辛苦,这么着,卿回去休息半个月,之后出任刑部刑部司员外郎如何?”
国子监丞是从六品,官升一级,要么是六部员外郎,要么是起居舍人、监察御史、大理寺丞、鸿胪寺丞。眼下天下一统,鸿胪寺已经是清水衙门了,起居舍人是最接近天子的清要位置,她才任命了一个柳菲菲,马上再任命第二个不大合适,监察御史倒也适合这位忠直的谢大人,但御史既可弹劾百官亦可匡谏天子,她可不想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相比较来说,刑部员外郎职司覆核各地疑难案件,把这个谢大人丢过去,倘或地方上有什么冤情,她就可以把她指派过去审案查案了。
既忠心又正直,出身不高但有进士身份的朝臣,还真是不大多呢。
这位谢大人抬起不怎么漂亮的眼眸瞟了她一眼,“陛下,微臣在国子监丞的位置上干得挺好的,不想换职位,再说微臣也才做了四个多月的国子监丞,不算日子很长。”
明帝以为这位谢大人不懂得朝廷的官员体制,连忙解释道:“那什么,谢卿啊,刑部员外郎是正六品,比国子监丞高上一级,对谢卿来说,这不是挺好的事吗”
然而她不说这话还好,她这么说了之后,那位谢大人嗖地一下子摘下了头上的御用罗帕,双手往明帝跟前一递:“微臣的谏言发自肺腑,其意在匡助陛下成为万世明主。陛下以升迁来待微臣,这是把微臣当做利禄之徒了。陛下小看了微臣不要紧,陛下若是因此误认为朝堂中人人都是利禄之徒,皆可用利禄驱诱之,那陛下别说要做万世明主,便是保住眼前的江山,只怕也很困难。”
这位谢大人说到这里,向着明帝深深一躬:“陛下,微臣万万不能奉诏。”
明帝为难地转了转舌头,决定换个说法,她把染了血丝的罗帕从这位谢大人手上接了过来,而后以迅雷不及反对之势,把罗帕在空中抖开,给这位谢大人包在头上,包好之后,方才用和缓的声音道:“谢卿啊,朕让谢卿出任刑部员外郎是有缘故的,天下一统,地方刑狱比前多了何止三倍,眼下刑部的得力官员只有关卿与任卿,关卿是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