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与私
薛恺悦坐在靠着窗户放置的坐榻上打丝结,耳朵悄悄地听两个三等侍儿在格子形窗户下面窃窃私语:“主子又打丝结了,主子每回打丝结都是心情不好,这回是圣上又惹主子伤心了吧?”
“肯定是这样,自打太医诊出主子怀的是个皇子,圣上就没有来看过主子了,她以前往咱们殿里跑得多勤啊,主子把门闩上,她翻墙都要来,这一对比,主子能不伤心吗?”
“谁说不是哪?就连大公主那么小的人儿都来过了,圣上却不肯来,这让主子怎么想啊。”
薛恺悦初始还觉得好笑,他不过是闲着没事才打丝结的,这两个小蹄子这么一说倒像是他每回都心有郁结借打丝结排遣痛苦。可是听着听着他心里头也起了疑惑,为什么明帝这几日都不到他这里来了,不会真的像这两个侍儿所说的那样,认为他怀的是个皇子用不着怎么样呵护娇宠就不来了吧?
如果是这样,那他可真是,要重新认识她了。他以往一直以为她是个公正仁爱的母皇,对公主皇子都是一样的宠爱,不像某些北境女子明晃晃地重女轻男,视女儿如珠宝视儿子如草芥,没准,是他以前太天真了。
“主子,您别听他们两个瞎说,圣上这阵子就是忙,她不忙了,准来。”皎儿及时地走了过来,喝止了窗户下头站着的两个侍儿,把丝结要用的五彩线给他一根根地整理好,放在他面前铺了锦缎的小竹筐里。
“她对这个孩子的期待远不如辰儿那会儿,当年太医诊出来辰儿是个公主的时候,她几乎天天过来,一日三餐恨不得都待在我这里,每天都要隔着我的肚子跟公主说话,一天不说就怏怏不乐。”
对皎儿他向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一点不带隐瞒的,他自己没有了家人,便是同董云飞、林从几个关系要好,可董林两个也都有自己的事,不能天天来陪他,这个侍儿便是他能说心里话的人。
没有对比就没有清醒的认识,他之前以为这个孩子是明帝的第十个孩儿,奕辰是第一个,第一个和第十个定然是有区别的,现在却觉得除了先后的差异,女儿和儿子的待遇不同恐怕也是个很重要的原因,没准还是最重要的原因。
事情最怕琢磨,越琢磨越容易生气越容易想偏。薛恺悦这么一想,就觉得自己发现了更多的问题,甚至是以往没有注意到的问题:“她这个人本就是对公主疼宠,对皇子一般的,你瞧宫里的这几个孩子,她对哪个皇子特别上心过?”
呃,这话皎儿不敢苟同,他小声提醒自己家主子道:“陛下对长乐皇子就挺上心的啊,把长乐皇子送去太君殿里读书,还让两个公主去陪读,奴才听人说但凡是读书时要用的东西,两个公主有的,长乐皇子也有。”
这话自然是事实,可是薛恺悦此时已经想偏了,哪里还能够正常思考,他冷哼一声道:“长乐能去太君殿里读书那是怡卿找陛下闹了一场,才闹出了这么个安排,要是怡卿不醉酒撒泼,你看陛下管不管长乐?”
他从长乐想到乐安和永乐,“乐安还是嫡皇子呢,皇后把乐安送去太君殿里换二公主,你看陛下有说什么吗?要不是怡卿想法子,只怕乐安现在还在太君殿里住呢。还有永乐,慧卿身体不好,也没心思教永乐,初一那天我去慧卿的暖阁里玩木牌,瞧见永乐就坐在隔间里跟乳父瞎玩,你看陛下从头到尾有问过永乐在暖阁学不学东西吗?”
这话倒也是实情,皎儿不好再反驳自家主子了,只能尽量宽慰他:“男儿家学不学东西原也不重要,主子您也别太替人发愁了。您将来想让咱们的皇子也去太君殿里读书,您就跟圣上提,圣上一直很疼您,一定会答应您的。”
自己提了,她就会答应么?薛恺悦并不这么以为,但他也不想让皎儿一直陪着他发愁,皎儿一个没出阁的小男儿,总跟着他发愁这些家长里短,没得扫兴。他向着皎儿道:“不说这个了,皇子再过两三个月就要生了,你去柜子里抱几匹布料出来,我挑一挑,你给皇子做几件小衣裳吧。”
他的针线活不行,皎儿比他的手艺略强一些,他只好依靠皎儿了。皎儿笑呵呵地答应:“主子吩咐这个活,奴才爱做。奴才这就去拿布料,横竖闲着没事,奴才同着露儿几个多做一些。”
薛恺悦摇头:“你喊着涵儿一起弄吧,不必喊露儿了,今晚比完最后一回,露儿多半要去皇仪宫当差了。”
皎儿有些惊讶:“露儿这么厉害吗?”他原先以为露儿和他都是一样的侍儿,没想到露儿要飞腾了。薛恺悦点点头:“露儿沏茶排第二,梳头也排第二,插花排第一,研墨排第三,虽说只有一个第一,可他每一项都能排前三,胜在均衡,皇后又很欣赏他。”
薛恺悦说到这里,皎儿便彻底明白了,露儿是安澜的人,眼下要挑选的是在皇仪宫中伺候的人,露儿就算不是顶顶能干的,只凭是皇后的人这一条,安澜也会选择露儿。皎儿咬了咬有些发干的嘴唇道:“这么说,奴才以后要喊露儿主管哥哥了。”
薛恺悦抬眼看了皎儿一下:“你这意思是你不服气?”
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