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开心
今晚是侍儿们才艺大考的最后一晚,算是收官之战了,侍儿们都很努力,一个个刚到酉时就来蕊珠殿所在的院子里候着了,光候着还不算,每个人都神情紧张,口中念念有词,今个儿要考的是做侍儿的机变能力和对宫规的掌握程度,他们之前没有经过这样的比试,并不知道主子们会问什么样的题目,怎么样才算是机变,所以每个人都有些紧张,只能够靠背诵宫规来给自己增加信心。
侍儿们如此重视,安澜今个儿来得也不算迟。今天是单日子,乐安酉初从柳太君殿里回来,奕辰酉时一刻回来,安澜一待乐安回来,就吩咐侍儿们准备摆膳,到奕辰回来,饭菜已经端上桌,他照应着两个孩子用过了晚膳,嘱咐她们各自回房温习功课,自己换了身衣裳,简单地梳洗了下,就往蕊珠殿里赶。
等他到了蕊珠殿,也就刚刚过了酉正,他知道自己来得早,也不着急,先吩咐宏儿给各位主子座位前面的矮几摆上瓜果点心,再让侍儿去往御膳房传话,备上几碗热腾腾的花胶鸡候着。
吩咐完这些,他就坐在正中的坐榻上闭目养神。到得酉时六刻,他睁开眼睛,看看房中的人,见林从顾琼赵玉泽三个都来了,薛恺悦和董云飞还没有到,他便吩咐侍儿去请贵君和嘉君过来,再去趟筠华殿,看看文卿今个儿有空没有,有空的话让文卿也过来。
侍儿们领命去请人,安澜便冲着顾琼招了招手,“怡卿到这边坐。”
顾琼从赵玉泽身边走了过去,他今个儿本打算坐在赵玉泽旁边的,安澜既然叫他,他便仍旧到安澜身边坐着。当着人呢,安澜也没有提那天内侍省请示衣裳的事,只问些闲话,诸如今个儿什么时辰回来的,累得厉害不,南郊的店铺几时开业呢,铺子里的伙计人手够不够,顾三公子年前回不回来。这些话琐琐碎碎,但是安澜的声音很是和气,脸上的笑容也十分地足,倒像衣裳的事不曾发生过似的,顾琼忖度着安澜的意思,是要在人前摆出两个人毫无芥蒂的架势来,不过他同皇后始终和睦,这对他也没什么不利的,因而安澜问什么他便答什么,脸上也像以前一样带着笑意。
安澜是个极聪明的人,他如何瞧不出来,顾琼面上笑容如初,可是那笑意却没能直达眼底,心里头应该是对他有了意见的,他暗暗感叹,果然伤人心易暖人心难,不过是一天之间,顾琼已经不像之前那般对他掏心掏肺了。他想到夏日里出巡,在那幽深恐怖的地道里,面对着穷凶极恶的敌人和所有未知的命运,顾琼自己怕得发抖却还是尽力护着他唯恐他受到伤害的情形,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
曾经安危与共的兄弟,相处多年的家人,他不能就这么与他疏离了,他得做点什么。
赵玉泽一边看着安澜和顾琼交谈,一边打量坐在他对面坐榻上的林从。林从果然换了一身半新不旧的青蓝色缎面冬装,虽说衣裳的质地并不差,看上去也很合身,但一则是去年的衣裳,二则冬天穿青蓝色,总是不如金黄红朱这样的颜色显精神,与一身鹅黄色冬装的安澜和一身静红色冬装的顾琼相比,犹如鲜花旁边的冬青树,几乎是瞬间就失了色。
林从注意到赵玉泽的视线,向他抿了抿唇,拿起手中的金山玉雕小蟠龙的杯子不动声色地饮了一口茶,屈起小手指指了一下门口,示意赵玉泽注意门外的动静。
殿门外头,蓬头垢面的陈语易匆匆而来,一进门先向安澜问好:“皇后万安,臣侍没来迟吧?”再向赵玉泽和林从、顾琼点头致意,“敏君你们来这么早啊。”
安澜倒是有些意外陈语易会来,他虽然吩咐侍儿去请陈语易,却只是出于礼貌问上一声,并没有指望陈语易会过来。不过人家肯来,就是给他面子了,他笑盈盈地指指赵玉泽身边的位置给陈文卿赐坐:“文卿挨着小玉坐,今个儿你们一起帮本宫掌掌眼。来人,给文卿奉茶。”
陈语易也没客套,抬腿走到赵玉泽所在的坐榻前,挨着赵玉泽坐了下来。他其实不想来,可他殿里的那个镜儿,很得三皇子弘文喜欢,镜儿想让他过来撑腰,弘文就在他画案边上念叨了足足两刻钟,他被烦得受不得,这才赶了过来。他是从画室中直接来的,别说换衣裳了,连头发都没梳,虽然头上挽了发髻,也戴了个雕刻着云芝翔龙的玉簪子,但是他昨晚一夜没睡,头发一点都不熨帖,此刻几绺乱发在鬓角边耳朵根脖颈处飘来飘去,实打实地首如飞蓬。脸上也因为缺少睡眠起了一层油光,嘴唇因为连番忙碌有些积火,起了一层虚皮。眼睛倒是很亢奋,甚至亢奋得过了头,让赵玉泽觉得自己身边坐着的是头绿了眼睛的饿狼。
赵玉泽回忆了下,他入宫以来,还没有见过陈语易这幅模样,陈文卿从来都是温文尔雅风姿秀逸的,纵算不是特别爱惜容貌,以往也都是把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的,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大家公子翩翩佳士,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邋遢过。
偏偏陈语易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用沾了墨汁的衣袖接过侍儿送的茶,品了一口,把茶一气饮完:“这个四时春的味道还是这么香,再给本宫倒一杯。”
赵玉泽小心问道:“语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