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天争
十二月十八日,明帝已经离京三日,这日上午江澄在政事堂料理宫务,中午本欲回宫用膳,但是小吏送了封书信过来,他的好友户部侍郎苏澈请他去丰乐居用便饭。
他接了信,告诉了小吏自己去了何处,便让绍儿驾车往丰乐居来。
到得丰乐居,苏澈已经在雅间中等着他了,他与苏澈是极要好的,苏澈见他到来,只站起身来,并没有出门相迎。他见苏澈身边还站着个顾璟,忙伸手指向座位,让两人落座。两个坐下来之后,却都不肯开口,神色还都有些愁苦的样子。
江澄微觉奇怪,询问道;“你俩怎么了?有什么事,只管说。”
苏澈抚抚耸起的肚子,轻声道:“我肚子里的是个儿子。”
江澄没有意识到苏澈何以这么说,他语气轻松地恭喜好友,“这是好事啊,你头胎是个女儿,这二胎生个儿子,女男双全了,姚天像你这么有福分的,可不多。我熟悉的人里头就一个贵君,一个你。”
苏澈听他这么说,便咧嘴笑了笑,可是那笑容比哭好看不到哪去。
江澄注意到了,试着问好友道:“咋了?胎儿不好?太医怎么说?然兮怎么说?”
苏澈轻声否定了他的猜测,“孩子很好,只是,我没想到会是个儿子。”他的声音里有着无限的惆怅,脸上也没有一点喜色,好像这个儿子很不合他的心意一般。
江澄不大理解了,他略高了点声音问苏澈道:“是儿子不好么?且不说你已经有女儿了,再得个儿子是女男双全,便像我只有一个儿子,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儿子多活泼多可爱啊,长大了还贴心。”
苏澈摇摇头,却没有再说话,只用眼睛看了一下顾璟,仿佛是没有力气把这件让他痛苦的事再讲一遍似的。
江澄见状,只好跟着看向顾璟,顾璟冲他摊摊手,“澄哥,澈哥这一胎是让李姐服了助孕药的。”
江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服了助孕药得的儿子这才更应该珍惜啊。”
顾璟道:“澄哥,你有没有想过,之前澈哥和李姐已经有个女儿了,他干嘛还让李姐服助孕药?”
江澄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儿了,如果说苏澈想要个儿子,才让李蔚服助孕药的,那为什么诊出来是个儿子,苏澈这么不开心呢?显然苏澈想要的不是儿子,而是女儿。可是他对苏澈还是有基本的了解的,苏澈这个人绝不像世上的那些浅薄男儿一样,重女轻男,更何况之前已经有个女儿了,根本没必要再为了要第二个女儿,让妻主服药。
江澄把视线再次转向苏澈,轻声问道:“这药有什么问题吗?”
苏澈点点头头,一旁的顾璟接话道:“果然是澄哥,一猜就中。这药原是然兮特地研制的,专门用来生女儿的药,澈哥让李姐所服的已经是调整过的方子了,之前陈姐和陛下所服的那款是最初始的方子,据然兮说这个调整过的方子,生女儿的可能比之前那个大得多。可是不管是初始的方子还是这个调整的方子,现在看来都是失败的,贵君怀的是儿子,陈姐两个有孕夫郎,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女儿,澈哥这个也是儿子,生儿子的可能跟没有服药的妻夫相比,并没有增加。”
江澄被顾璟这话中的信息,砸得头蒙蒙响,“这药居然是专门用来生女儿的,还有两个方子,居然还给陛下服了?然后两个方子都失败了?”
顾璟看着那个黄花梨木的椅子上坐着,看起来很有几分颓唐的苏澈,点点头。
江澄尽力把这信息捋顺,先讲第一条,“生女生男,这是天意,岂是人力可以强争的?然兮自己是医者,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苏澈替尚然兮辩解道:“澄之,若是我们不能想法子与天争一争,那这姚天永远都是女子少男子多,男子永远都不如女子尊贵,大部分的男儿都得给女子做侧室做小郎,想要一妻一夫,那是痴人说梦。”
江澄听了,便猜测这事主意是苏澈拿的,他单刀直入地问道:“然兮制药你早知道?”
苏澈坦然承认,“我早知道,这事最早是我提的,是我找的然兮,让他研制方子,他带着人往百蝶谷采药,所有的车马费用都是我出的。”
得,他就说尚然兮这样性子柔顺的男儿不会起研制这种给女子服用还专为生女儿的助孕药的念头,果然是苏澈提议的。
江澄暂时放过这一条,谈他最在意的,“这也罢了,且不说这药有用没用,把没有经过验证的药拿去给陛下服用,伤了陛下的凤体,被人知道了,这可是掉脑袋的罪!”
他想到明帝夏天病得那么重,居然是因为服了这专门用来生女儿的药,就替明帝生气,生气完了又很后怕,得亏明帝后来缓过来了,若真是因此驾崩了,他都不知道往后余生日子该怎么过。
顾璟耸耸肩膀,脸上全无愧疚之意,“那药本来是给陈姐服用的,谁知道陛下凭空杀出来先让人把药取走了啊?这不能够怪澈哥,也不能怪然兮,这就是个凑巧的意外。”
被人知道了,哪里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