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撼树(四)
屋顶。
她放下包袱喝了口水,反身又出了门。
思过堂不远,却也不近,在鸣天谷边缘,她小心躲过巡逻弟子,从思过堂的偏门偷着进来。
正门的守门弟子倚在门框上打盹,谁也没想到会有人违反宵禁来思过堂。
思过堂里几乎没有弟子还在受罚,明缨一个一个门找过去,很快便看见了跪得笔直的燕衡。
他已换了衣裳,是一身黑色交领长衫,衬得他肤白如玉,他的身影隐在黑洞洞的房间里,浑身散发着寒气。
他透过墙上小窗看天上圆月,眼睛里泛着月光,眼神中却没什么神采。
听见有人开门进来,他也没什么反应。
直到有人将手探到他额上,他才回神看过去。
明缨下了定论:“你发烧了。”
燕衡将她的手打下去。
他蔫蔫的,没想到她竟然找到这来,眼底全是红血丝,语气不善:“你来干什么?”
沉默片刻,明缨把丹药掏出来:“你受伤了,吃这个好得快。”
燕衡扭过头去:“不吃。”
他的头很疼,身上也疼,还很冷,之前催动灵力攻击心脉用力太狠,没想到现在这么难受。
明缨问他:“你冷么?”
他耷拉着眼:“不冷。”
明缨伸手摸了一把他的手,冰凉,又摸了把他的脖子,滚烫。
冰火两重天。
她心下犯难,不知道要不要给他保暖。
她努力回想自己发烧时的感受,好像是身上虽然烫,却很冷。
“干什么?”燕衡垂着眼皮,看她在储物袋里掏啊掏,掏出一个湛蓝的披风。
她给他轻轻披上,把系带系好,他乖乖坐着,安静地像只小狗。
燕衡闻见一股干净的香,似是皂角的味道。他打了个哆嗦,将脸埋进披风里,整个人都缩了进去。
明缨噗地笑了:“口是心非。”
她举着丹药:“把这个吃了。”
燕衡还记得下午对她说的狠话,手下紧紧拽着披风,挪动膝盖背朝她:“不吃。”
明缨绕过去盯着他通红的脸,恶向胆边生,用手钳住他的下巴,快速将丹丸扔进去。
他立刻张嘴要把它吐出来。
明缨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一手迅速摇晃他的脑袋。
燕衡只觉得天摇地动,脑浆都快要摇匀了,下意识将丹丸咽了下去。
丹田热腾腾的,身上似乎也没有那么冷了。
明缨又摸出一块洁白的甜糕:“你吃饭了没有?”
这回他终于不矫情了,斜睨着她,维持着自己的自尊:“没有。”
她把甜糕举到他唇边:“你自己吃还是我帮你吃?”
燕衡不吭声,僵持了一会一把将甜糕夺走,口头倔强:“真是麻烦。”
甜糕入肚,胃里慰贴许多,嘴里也甜滋滋的。
明缨也没吃饭,手下连着拿了五六块甜糕,重新塞给他:“这个甜糕叫云来糕,之所以叫这个名是因为它长得像一片云。我每回发烧的时候就喜欢吃这个云来糕。”
燕衡口中塞着糕,静静听她说,闻言低头瞅了瞅这糕:“不就是块糕,哪里像云了?”
明缨登时笑了,指着他:“哈哈哈,我随便起的名你竟然信了。”
他恼了,捉住她的手,将剩下的糕还她:“我不吃了。”
明缨反握住他的手,脸上的笑意更盛:“别恼啊,我不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