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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生出了一些疲惫和倦意,暂时不想回去,看来许久不杀人,都会生出懈怠之心。
朗郁望着越来越小的马车,告诫自己,该醒了,美梦已经结束,应该直面自己的日常,不是在杀人的路上,就是在被追杀的逃亡路上,这才是他的正常生活。
重回地狱继续杀人,这本就是属于他的生活,他心中缓缓生出狠意,似要把这酷暑中无处散发的燥热全都杀伐出去。
松鹤楼门前进进出出的食客人流如织,只有朗郁呆呆傻傻伫立门前,痴望前方。一群衣冠华丽的年轻公子们谈笑风生走出门口,为首的公子一边大步向前,一边回首与众人说笑,说话间冷不防撞上兀在门前街上一动不动的朗郁。
这公子步伐大,速度快,这一撞着实不轻,直把他自己撞得大踏步向前好几个趔趄,他想勉强稳住身形,不要摔倒在地,但最终摇摇晃晃还是扑街在潭州人气最旺的酒楼大门前,模样实在狼狈不堪。他迅速地爬了起来,回头怒视朗郁,身后的其他华服贵公子也赶忙围上去对他关切有加。
朗郁几无可查微微晃动了下身形,他下盘极稳,未受到丝毫影响。不,还是有些影响,手上的食盒飞了出去,各种食物洒得满地都是,他的青袍上也溅上了汤汁。
这种事情过去绝不可能发生在他的身上,他不会给任何人任何机会靠近他,偏偏他人生唯一一次对某事全情专注,满心牵挂到完全忽视了身边。但那扑街公子撞上他时,他亦有一瞬间的反应,借力反撞,那公子才会趔趄多步摔倒在地。
朗郁一瞬间有了自己的判断,对方是有武功之人。虽然摔得狼狈,但也仅仅摔跤而已,若是普通毫无内力之人,他的借力反撞让对方在地上翻几个跟斗都算是轻的。
围在扑街公子身边的其他年轻公子已经叫嚷了起来。
“哪来的乡下佬,堵在门口讨钱的吗?”
“快给校尉大人赔罪!”
“怎么这么不长眼睛!”
有几个同伴看着朗郁没甚反应,甚至跃跃欲试,撸起袖子想上前揍他。
朗郁阴沉着脸扫了眼地上的不堪,又看向对方,声音冷冽暗沉:“我的东西,怎么算?”
对方众人讶异:“你还有脸提你的东西?!”
“你那些零碎比得过校尉大人的身体吗?”
朗郁凝视着这个扑街校尉大人,玉冠银袍,腰挂珪玉和金错银佩剑,精致的面容有些稚嫩又轻狂,这会满脸怒色显得有些可笑。
他应该不会赔他东西。
想明白这点后,朗郁身形一闪,风驰电掣间就奔到扑街校尉面前,右手一把扼住他的喉咙,扑街校尉登时就面色通红。
“赔吗?”
围在扑街校尉身边的众人都没看清楚,就发现这青袍男人已站在他们中央,目中无人般掐着扑街校尉的脖颈。
立时,这群人慌乱中抽出随身佩戴的刀剑,便要砍杀朗郁。
朗郁右手更加使劲,扑街校尉的红脸开始变得青紫,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张开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左手挥动间,一把银色匕首现于朗郁手中,匕首对着身边众人随意划动几下,立刻有几人哇哇大叫着丢了兵刃。
“赔吗?”朗郁再次问向面容青紫的校尉。可怜这扑街校尉,此时被掐得命悬一线,意识模糊,浑身失去了力气,已经没有能力反应,只是大大的眼睛圆睁,目不转睛看着朗郁。
扑街校尉的朋友中有人已看出事态危急,校尉大人正在鬼门关上游走,急忙掏出一锭银子,递到朗郁面前。
“一锭银子够赔了吧,你赶快放手!”
手指似乎掐进了肉里,朗郁对着凸起眼睛的校尉,冰棱般声音:“你就值一两?”
面前立刻递过来几张银票,众人道:“都在这里了,都在这里了,快放了校尉大人!”
如果不是在这熙来攘往的大街上,朗郁真想一把掐死这扑街校尉,他不少日子没动刀见血,这会儿遇到个撞枪口上的,似干柴遇到烈火,狂热地想杀人找点感觉,找回他的正常日子。
心中犹豫了瞬,朗郁抓了银票,掐着脖颈的手使劲一甩,扑街校尉便摔了出去,脖颈上留下深深的紫红手指印记。众人此时顾不上朗郁,跑到校尉跟前扶他坐起,他似刚刚死过一回,靠在朋友怀中,虚弱地吸着气。
朗郁回首望向晏潆潆马车方向,这么须臾功夫,马车不见了踪迹,他心中霎时恼恨异常,满腔怒火,手中的银票捏成一团,随手掷向坐在地上的扑街校尉。
纸团正中校尉面门,他啊的一声吐出一口血,两颗牙齿伴着血液飞出。众人骇然,都没想到这青袍男人还来这一手,众人齐齐望向朗郁,他三步二步已经跑远,很快消失在街上比肩继踵的人群中。
没人追,没人敢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