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黑白
“当初说好平分天下权力,如今你却私自放人,这算什么?”李绍寒并不买账,不依不饶道。
听到这中丞放下了奏章,站起身缓缓道:“那你私自派人追杀李绍寒,这就不算越界么。”
顾云深听罢,怒道:“难道李绍寒不该死?”
“别忘了,李绍寒早该死了,当初是你失手放走了他,现在你派人追杀又不成。你三番五次失手,如今让他逃到了江都,杀他更是难上加难。原本给你兵权是看在你父亲是顾锋的面上,我信你的能力,如今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一个草包逃了,我没有苛责你,如今你却来兴师问罪!你是觉得如今让你坐到镇国大将军(设定当中武官的顶尖职位)的位子还不够满意吗?”
听到这里,顾云深黑了脸,不再言语。
他心中不忿却还不至于不知道天高地厚,与这个老狐狸闹翻了只会不好收场。如今自己坐到了想要的位子上,坐拥半个江山,已经满足,现在这样闹下去也没有结果,不如各退一步,息事宁人。
于是他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顾云深原本预计着要离开,却鬼使神差地转到了观雨亭。
亭边那几株梅树早已被换成了竹林,那日树下的落花已经不见很多年了。
亭下的心清湖碧波荡漾,并不像那日的宁静。
一如他的心。
原先是湖上薄冰,风大也无波,现在却是这水下的暗流,无风起浪。
不知道是不是当年那一摔,砸破了这湖上的薄冰,从此心清湖再也不能让他静心。
顾云深自小生活在满门忠烈的将军世家,听着祖辈开疆拓土的故事长大,一直以为自己未来也会和那故事里的人或者父亲一样成为保家卫国的英雄豪杰,于是勤学苦练,望有朝一日能和父亲去战场上并肩作战。
那年冬天,顾云深十六岁,身量已经和父亲一样了,心智却还稍显幼稚。
他与父亲一道参加了那次晚宴,宴上众人把酒言欢,他却觉得气闷,便去了观雨亭散心,看见了因贪玩偷跑出来的明柔。
当时只是看到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姑娘站在亭中冷的直哆嗦却玩心不减地想够那假山上的猫,心中觉得好笑,谁承想忽然听见她惊叫一声就要往湖里栽。
那时他自认为武艺已经十分纯熟,便想都没想便使了轻功往那结了冰的湖上奔去,直直接下了那孩子,正当他暗自得意之时,湖下却传来冰裂的声音,他来不及再次施展轻功,只得将那姑娘丢到了雪堆里,自己狼狈地落了水。
此后他卧病了好些日子,一部分原因是发烧,一部分原因则是羞愧。
居然在一个小孩儿面前如此狼狈,救人不成反而成了落汤鸡!
对那个年纪的他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
而那孩子还不依不饶,硬是每天要给他塞糕点,说是感谢他,实际上却是自己坐在床边一边闲谈一边吃了个干净,不过他原本就心中郁闷没有胃口也就懒得与她计较。
之后那孩子跑得越来越勤,对他也殷勤不减,甚至拜他父亲为师说要学习武艺。
他心中好笑,世上哪有女子练武。
谁料他父亲却禁不住她恳求,真的将她收作了徒弟,让她花拳绣脚地学了三年。
不久后他替父上了战场,征战几年后,回来她竟长成了个貌美的大姑娘,剑术也变得十分了得。而与此同时她的名声却开始变差。
从那时起他开始有意无意多看上她两眼,暗生的情愫埋在心底,却不敢表露。
他明知晓明柔也喜欢他,却无法娶她为妻。
因为他夺权的计谋正是从三年前开始的。
当年他刚上战场,年轻气盛,想着日后一展宏图。进入官场后才发现,当朝皇帝昏聩无道,重用那些空有口舌却没有实干的文人,而对武官万般排挤。
他年纪不大又征战在外,朝中常有人弹劾他,说他不守规矩,擅用职权,是年少气盛,骄纵过度。
将他父亲也一并骂了。
他受过无数次伤,又与无数人阴阳相隔过,战争的残酷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而到了远在千里外的皇城里,那些个靠争宠谄媚上位的奸臣却享受着他带来的和平又不忘背刺他,而高位上的天子有眼无珠,不仅相信了那些弹劾还拿他逗笑取乐。
因那些口舌,他战功赫赫,职位却不升反降,凌云之志不得实现。
如此日复一日,他在那沙场上湮没了真心,渐渐生出策反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