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夫日常⑧
春寒一过,万物复苏。
三月末,郁岁收到了来自西北的信件,落款人是青山宗的秦萧。
这位由她提拔上来的年轻宗主把宗门治理得井井有条,当初被流放在外的病弱书生,竟也有雷霆手段。
郁岁还是小瞧了他,能在风浪中心全身而退,躲在幕后养精蓄锐,等待时机一跃而起的人,哪里会是真的病秧子,恐怕他的“病”都是由他自己控制的。
秦萧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呈来魔域的信件多是公事,逢年过节也会附带一句问候,不热情不冷漠,这次也是一样。
信上说,他管辖下的白叠镇,果园今年丰收,邀请她来吃青枣,管饱。
郁岁用朱砂笔回以批复:可。
青枣当然是现摘的最新鲜。
她看了眼堆积如山的公务,深吸口气,埋头苦干。
没办法,轩辕青城请了婚假,司空昱也请了婚假,这夫妻两还是一前一后来跟她说的。
郁岁:“……”
她是个实在人,连礼金都备了两份,又忙里偷闲参加了他们的婚礼,两口子成亲那天,她快累成狗。
——伴娘当了,喜宴吃了,新郎拦了,绣鞋藏了,等把新人送入洞房,她又火急火燎御剑回魔域,批复各宗门呈上来的信件。
熬夜加班是常有的事,修真界虽然在她的威慑下初步稳定,但很多规章制度都亟待完善和统一,以及向边远地区普及。
许多地方的小宗门还存在侥幸,想着“天高皇帝远”,继续我行我素,郁岁可不惯着他们,总会改头换面后去实地考察。
她装“青铜”已经炉火纯青。
后来,郁岁的存在好比一把利剑,悬在一些妄图作奸犯科擢取利益的宗门之上,没有人知道剑会何时落下,也没有人再敢冒险。
女魔头的威慑力实在太强了,以至于一些门派对刚收的新人弟子都百般优待,生怕里边就有一个逢乱必出的郁尊主。
当然,凡事也有例外。
并非所有被考察的宗门都是坏的,远在东北淄州的齐民宗,以农术闻名于外,这里的弟子大多打架不行,种地很行,主打的就是一个与世无争,专心务农。
整个修真界七成以上的灵谷、灵植,甚至灵兽都来自齐民宗,宗门没有条条框框,只有一条——
要让天下人吃饱饭。
宗门里的弟子也不比修为,只比谁种的菜水灵,谁研究出的新品种多产,谁发现了新的可食用的物种,争的也是些鸡毛蒜皮的事。
今天你占了我的田,明天你偷了我的井水……后天你踩死了我的苗,让我结业堪忧,那我就炖了你的小鸡,让你再修一年。
宗门里有不同派系,养鱼的看不起放牛的,种果的鄙视种菜的,各派系总会暗做比较,偷偷掐起来。
最真实的商战往往采用最朴实的方法:比如养鱼那系喜欢给其他系门口的招财树浇热水,种菜那系则喜欢偷偷摸摸把对家的财神爷换成大萝卜。
郁岁还有幸尝了尝,别说,青色萝卜咬掉皮又甜又脆,没来齐民宗前,她以为的商战都是无视律法且狠毒,等真的混入宗门当了弟子,她才知道现实的商战是没有素质且无耻。
那时她想:我可算来对了地方。
齐民宗是郁岁待得最久的宗门,算她的第二故乡,认的师父也很好,最凶的话就是‘小心我拿锄头薅死你。’
师兄师姐们也对她很友善,大概是郁岁养什么死什么,在秋收时只有她箩筐里空空荡荡,师兄师姐们都会把自己的成果分她一些。
于是,鲜甜的果子,油亮的绿叶子菜,还活蹦乱跳的无骨鱼,以及一些奇奇怪怪的食材就像小山一样堆满了她的箩筐。
师父师叔们看她都是同情的目光,老头子们捋着胡须叹息,仿佛在说:没天赋就没天赋吧,齐民宗养个小废物还是勉强养得起的。
郁岁:“……”
她向祖师爷发誓,她这回真的没有装青铜,更没有藏拙,她很认真地在学,是大家公认的努力,但越努力,越尴尬。
她用努力证明了,她真的不是这块料。
但郁岁是谁,她就是明知不可为偏要为的大犟种,种不活没关系,养死了也不怕,她总有从头再来的勇气。
经过她的不懈努力,她终于养活了一株枇杷树,倒不是非要死磕枇杷,而是在所有的果子里,贺兰安最喜欢枇杷。
多灾多病的果树结出青色的小果子那天,师兄师姐给她开了庆祝会,连师父那种不喜吵闹的老人家都主动给她放了鞭炮。
那一刻,她想永远留在这里。
可她不仅是齐民宗的弟子小岁,还是修真界叫人闻风丧胆的郁岁,她第一次怕被人认出来,怕师父失望,怕师兄师姐觉得她凶残。
因为在意,所以怕东怕西。
郁岁只能更加小心地捂好马甲,偶尔跟着师父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