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软
举办的书法比赛上得了个奖,不过在郑清禾让他带同事家的孩子一起练习书法之后,他对书法那点微薄的兴趣算是彻底磨灭了。
阮楠感叹,“你会的真多。”
“学得杂,都只领悟到了点皮毛,”周存安上车拉过安全带系上,一脸坦然,“刚要换成其他词我真认不出来,这俩字熟是因为我外公让我重点学习过。”
阮楠:“……”
车发动前,周存安又漫不经心提了句,“他俩那样有事没事?老年人别闹出什么问题。”
“不会,他们也就嘴上不饶人,小抓小闹,其实感情很好的,”阮楠说,“我们那条巷子里的都是老店,他俩相处几十年了,比自己孩子都要熟悉彼此。真要形容就那句老话,‘打是亲,骂是爱。’”
周存安点头表示了然,车慢慢驶上路。
“昨天感觉怎么样?强度能接受吗?”
“练得时候觉得可以接受,”阮楠,“不过今天早上,像被人绑黑袋里揍了一顿,身上很酸。”
周存安弯唇:“你是不是从来没运动过?”
疑问句说出来是肯定句的语气,阮楠不赞同地摇头,“我以前会早起跑步。”
“以前?”周存安目视前方,拖腔带调重复了遍,又问,“那现在?”
“现在没跑了。专家说了,睡眠充足和早起床锻炼都对健康都很好,两者不可兼得的话,那我选择睡眠充足。”
“……能得你。”
车窗紧闭。车子上路十来分钟,始终保持着适中的速度。没多久,均匀的呼吸声从身边传来。周存安侧头看了眼,阮楠靠在车窗边缘,手拽着安全带睡得正酣。
她睡着的时候很恬静,眉眼柔和,发丝乖顺落在脸侧,唇形天生维持着上翘的弧度。
像那些催生食欲的吃播,多盯上她几秒,似乎也能产生沉静想睡的念头。
周存安没继续向前开车,单手打着方向盘找地儿停了下来,将车窗降至两指缝隙,向后靠上椅背,脑子里晃过先前老爷子不经意说出口的话。
他说,“她家里没什么人”。
……
周存安想起,最开始见她那几次,就觉得她和其他女生不太一样。
又拘束,又随意,又有点无欲无求,不管身边是的人陌生还是熟悉,不管自己有没有说话的余地,好像都能保持最舒适自在的状态,但却不是毫无边界感,恰恰相反,她很顾及别人感受,教养很好。
吃完火锅第二天,陈偲还叹着和阮楠相处舒服,猜测她成长环境好,啥都不缺。
周存安当时对她不太在意,顺着陈偲的话敷衍了声算是赞同。现在看来,这个猜测简直南辕北辙,哪哪都搭不上边。
某种程度上来说,周存安打小就没有同理心。
二十多年来,他遇见过不少家庭凄惨或生活窘迫的人,听他们的事儿如同风吹马耳,其他人耳朵里悲春伤秋感叹的遭遇,在他听着如同一串冷冰冰,囊括伤亡人数的数字。
虽然同情心不太泛滥,但好在他三观没长歪。
对于熟悉的人,他若能帮一把,就绝对不会含糊,捞得起来算他们自己的本事,剩下那些乐意沉沦的也不觉得可惜,真再找上门,他也会酌情再帮忙,总归没什么所谓……
空荡无人的露天停车场,
周存安胳膊支在窗沿,垂眼睨着座位上睡得安稳的那人,脑子里又过了遍大爷说的话,陌生的情绪不断滋生,意识到自己大概是心软了。
记不清上一次心软是什么时候。
车窗缓缓上升,直至完全闭合,狭窄的车内里,车窗阻挡了街灯浮光。
周存安深沉的视线落在她脸上,脑子冷不丁冒出往日不知在哪读到的诗——“如何停止时间:亲吻”,暗沉的空间里,浅眠的人眉头舒展睡得正香,周存安却在想接吻。
真他妈疯了。
……
阮楠醒时,周存安正入神地盯着窗外,她好奇地探身看过去,一只野狗正对着花坛里撒尿。
“……”阮楠揉了揉眼,声音是刚睡醒的沉闷,“你还有这雅兴,这都能看下去。”
“睡够了?”
周存安转头,阮楠“嗯”了声,“现在几点了?我们到了吗?”
周存安摁亮手机屏,“六点半。”
阮楠惊了:“我睡了那么久了!你怎么不叫我。”
“叫了一次,你让我滚。”
“……不可能吧,你这是在毁我声誉,”阮楠心虚地望向窗外,模模糊糊记得,刚才的梦浓稠深沉,她似乎确实对一个奇形怪状的黑暗物种说了声“滚”。
车窗外夜色连绵,不像是俱乐部附近。阮楠瞅了眼,“这是哪?你没去俱乐部吗?”
“杨柳桥,你今天这精神,不太适合训练,”周存安语调浅薄,“出去走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