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高祖皇帝可是一位妙人儿。

对外他是立下不世之功的开国君主，受万民敬仰的豪杰英雄。

对内他却顽皮得很，养鹰斗狗、放灯玩火、扮演贩夫走卒……比七八岁的孩子更讨狗嫌。

他当皇帝那些年，时常给朝臣们制造“小惊喜”，许多大臣们不堪其扰，以致于后来闹出了举朝臣子联名抗议上参天子的事件，史称“戊戌百官齐鸣”。

毫无疑问，现在掉下来的这块免罪金诏，便是当年高祖皇帝调皮时遗留下来的小惊喜。

高祖皇帝书读得不多，金诏上所写的内容很朴实无华：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朕就知在这勤政殿内，终会有气性刚烈者欲触柱求死，撞到这里该着你运气好，朕免你的罪，不用太感谢朕，朕就是这样讨喜的汉子。”

落款有高祖皇帝特色鲜明的签名，像鸡爪子挠了一样，确定是他老人家亲笔无疑了。

再有一则辅证，勤政殿的立柱只有在高祖年间修葺过，工事案卷上可寻到记载。

柱子之所以会被撞裂，是中间有一小部分被挖空，里面藏着金诏，外面则补了一层陶土和木皮，刷了朱漆后，外观看起来与其它柱子无异。如受外力稍微剧烈一些的撞击，便会开裂破损。

勤政殿也就是当下灵堂的所在，是皇帝的寝宫，这里日夜有人值守，谁敢随便放肆？所以柱子保持至今日以前，都不曾损毁过。

论起整个江国，没有人能比高祖皇帝更尊贵，也没有人话语分量胜过高祖皇帝的遗言。

如金诏中所言，卫太后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霍峰听到有大臣这样小声嘀咕，面露愠怒。

“这哪里是什么运气好！运气好会在一夜之间经历嫁人、遇刺、丧夫、守寡？这运气给你们女儿，你们愿不愿意要？分明是高祖皇帝看不下去你们这么欺负太后娘娘，才会显灵！”

霍峰作为右宰相，在朝中威望极高。他一出言，众人都不禁重新思量起来，看向被搀扶起来的卫太后。

人还晕厥着，原本精致漂亮的脸此刻了无生气，肤色冷白得吓人，唇也无血色，白色丧服穿在她身上宽宽大大的，好似能装下两个她。

她才十八岁啊，本是一个巧鼻荔腮、昳丽活泼、无忧无虑的少女，如今一夜之间遭逢巨变，强撑着为丈夫守丧，却还要再忍受许多人的威逼和声讨。

她心里必然十分地痛苦、无助和绝望！否则不会在最后关头突然情绪崩溃，欲触柱而亡。

大长公主萧长韵在看到高祖皇帝诏书的那一刻，就偃旗息鼓了。她不过是先帝的长姐，越不过高祖皇帝去，今日之事别无他法，只能认命。

萧长韵拉起侄子萧乾的手，便带他一起去见太皇太后，是时候将真相告诉他们了……

卫曦被送到丽徳殿躺了一会儿后，才假装悠悠地转醒。

掌殿内侍千越带领十二名宫女齐刷刷地向卫曦行礼，一一做了自我介绍。

“嘶——好疼啊！”

卫曦捂着额头，柔弱楚楚地望向这些宫人。

“可是哀家不讨你们的喜欢，叫你们这般干瞧着哀家，不伺候哀家洗漱上药？”

太后娘娘怎么这般说话！？

千越带领十二名宫女吓得顿时跪地赔罪，随后各自分工，忙活起来。

洗漱好后，卫曦见OOC值还没凑够5000，继续走黛玉发疯文学。

卫曦故意打量着寝殿的家具和各种物什的布置，连连叹气。

千越忙问：“太后娘娘何故叹气？可是这宫中的布置有什么地方令娘娘不满意？”

卫曦哀愁叹：“说出来倒显得我过分挑剔，斤斤计较了——”

千越忙跪地，恳请卫曦务必将不满之处点出来，“太后娘娘尽管吩咐，奴一定竭尽所能安排周全。”

“全不满意。”

千越：“……”

宫女们：“……”

卫曦抬起纤纤素指，对各处指指点点。

“哀家觉轻，床要香楠木的才睡得好。”

“桌案要黑檀木如意纹飞天腿的，寓意吉顺。”

“天然几须得是花梨，长八尺八，厚五寸五，为上上。

有道士批命说哀家命里易犯小人，宅内就须得用这样宽大的天然几，才能镇住那些想算计哀家的小东西。”

话到这，卫曦刚好观察到几名宫女的神色有微妙变化。

“咳咳……”卫曦捂嘴咳嗽起来。

千越忙送水来，给卫曦捶背顺气，“娘娘放心，奴都一一记下了，马上安排妥当。”

他模样白净秀气，长得一脸乖巧相，说话又这样讨人喜欢，极容易取得人的信任。

“难为你费心了，”卫曦对千越浅笑一下，“可快些才行，别等死了我！”

千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