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砰——”一声枪响。

于窗前歇脚的鸟儿如惊弓腾飞。

裂纹像蛛网一般蔓延开来。

“啪——啪——”脆弱的泥壳化为齑粉，窸窸窣窣地掉落下来。

“父亲，他还是不肯说。”一个青年向阴暗里的影子颔首，晌久，影子才动了一动。

“若不说，放着也没用。”影子道。他的声音如古井之波，又如海妖低语。

青年转过身去，举起手中的枪。

“先生，您真的不愿意说出自己的罪恶吗？”他问，“圣主会宽宥你。”

窗前站着一个中年人，他身着白色大褂——说是白色，其实上面早已沾满灰尘，以及一些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的、已经干涸的污渍。他挺直着腰板，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而不语。

“砰——”蛛网更大了，碎片溅落出来。

“噼里啪啦——”泥塑的肢体砸在地上，扬起不小的尘埃。

惊疑不定的人群围了上来。

“先生，我再问您一遍——”他还没说完，中年人就转过身来，打断了他的话。

“你告诉我，圣主在哪里？”他一字一句，笑容依旧，“圣主，究竟在哪里？”

“够了。”影子里的声音响起，一刹那，时间仿佛停滞了。

“砰——”又一声枪声响起，玻璃窗户彻底碎裂开来，像无数只透明的蝴蝶一样争先恐后地涌入陌生的空气里。

白色的身躯倒下，暗红色的液体裹挟住他的身体，慢慢蚕食。

“哇——”一声啼哭撕裂天穹，于破晓之际。

在众人的嘘声中，一位老妪走上前去，将残留的灰尘从女婴的脸上抹去，她像第一次等待婴儿降生的母亲那样，慈爱地抱起女婴，嘴里喃喃自语：

“世界上最后一尊观音像倒塌了……”

她轻轻拨开襁褓，抚摸着女婴眉心的一点红痣，随后又缓缓抬起头来，看着那赤红色的天空。

“这是上天予以的先兆，此女必为末日的救世主！”

雨落了下来，一滴雨穿过早已缺损的屋檐，砸落在倒塌的观音像上。微笑的泥塑观音的脸上流淌下一缕深色的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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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父亲一般，祂慈爱地抚摸着我的头——

如父亲一般，祂轻柔地抬起我的脸——

祂宽恕我的罪过，端正我的品行——

祂是明灯，指引我们向前——”

婉转的歌声在教堂里流转，仿真蜡烛的假灯芯一晃一晃，象征着圣主赫弥斯坦的金色太阳被机器投影在悬挂的大屏上，无数虔诚的信徒胸口别着一只白色电子塑料做的胸花，双手合十，跪在软垫上，闭着眼念念有词。

一阵躁动，那些虔诚的信徒们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来，向教堂的门口看去。一群穿着黑衣的人陆续而来，他们胸前佩戴的十字星徽章在晦暗的灯光下发着隐隐的光。

是军方的人。

信徒们并不感兴趣，转过头去继续自己的祷告。

“粟将军，这边请。”一个白衣人走上前去，为走在最前面的那个老人引路。老人摘下军帽，点了点头算作打过招呼，随后他又将帽子戴回头上，往教堂里面走去。后面的人想要跟上，却被白衣人拦住了。

“只有粟将军提前预约了。”白衣人道。

军方的人不屑一顾，冷哼一声。

走在最末的那人收起了黑色的雨伞，懒洋洋地坐在教堂的祷告椅上，翘起了二郎腿。这一举动引起了一旁正在祷告的信徒的不满，信徒皱了皱，道：“这位先生，请您摘下墨镜，并且请坐端正。”

那人先是一愣，在确认完信徒是在跟自己说话后，他慢慢扭过头去，看向那个信徒。隔着墨镜，信徒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隐隐约约看见镜片后一抹怪异的粉色。

突然有什么不好的回忆在信徒的脑海里炸响，他浑身一颤，不再对那人多说什么，默默往旁边挪了几个位置。

那人轻笑一声，将头转了回去，不冷不淡地看着投射在大屏幕上的圣主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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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神父拉开了门，示意老人进入。老人一走进去，便看见一个身着白衣的神父正对着敞开的窗台喂鸟。

“大神父，早上好。”老人脱下帽子按在胸口，行了个优雅干练的军礼。

“早上好，粟将军。”神父转过身来，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微笑。他走上前来与老人握了握手，又领着老人坐在松软的沙发上。

神父约莫四五十岁的样子，英俊帅气，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衣领处还有淡淡的香味。老人闭了闭眼睛，心想：这个年头还在坚持捯饬自己的，估计也就只有任启大神父了吧。

“粟伯年上将百忙之中来见我一个小小神父，不会又是为了商量城外巡察的事宜吧？”神父倒了一杯红茶，摆放到粟伯年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