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巨富。不过是个怀才不遇,壮志难舒的白身,想在乱世中博一份功业,来向陛下毛遂自荐的。”
虽然青雀天生得有一副好记性,几乎可称‘过目不忘’之能,但事隔多年,且她那时年齿尚幼,谢若屈仍道:“为何我对此人印象全无?”
谢如讷忆起幼年时光,脸上浮出淡淡的笑意,“阿娘带着你出门采买去了,我一个人在家里荡秋千。你记得吗,那时候我们住的府上有棵好大的古桑,阿父亲手给我在树上扎了个秋千,能荡得高过院墙。”
“怎么不记得。你从小胆子就比天大,荡起秋千来不管不顾的,几乎要荡到天上的云里去,看得阿娘肉颤心惊。有次还直接从上面摔了下来,要不是子义叔父奋不顾身地接住,你这小命都要被自己玩完了。”
“是啊…”
她的眼瞳中倏地闪过一丝幽光,继续道:“那日我在内院荡秋千,子义叔父将人引进府。程因那时的模样甚是落魄,一见到陛下与阿父就激动地在说些什么,丝毫没发现他们二人面上的尴尬。”
谢若屈想起了什么,问道:“莫不是…你把子义叔父手骨砸断的那一次吧?”
“正是。我从没见过陛下与阿父的脸上出现过这般神情,实在好奇那人说了什么?一个没留神,结果就飞了出去。阿父和陛下他们被吓坏了,都纷纷来跑来救我,程因也不例外。结果是众人都摔做了一团,混乱之中,我恰巧看到了他后颈的黑痣。”
“芸芸众生,后颈生黑痣之人不知凡几,陌生人间面容酷肖也是有的。单凭这个就判定他的身份,恐怕太过武断。”
“那阿兄知不知道,他为何没有留在府上?”
还不等谢若屈应声,谢如讷就抢先道:“陛下与父亲都觉得他自视过高,有小谋而无高略,难堪大用。原想着人既来投,留在府上也没什么,全做结交朋友。但程因却认为受到了奇耻大辱,好一顿叫骂后怒而出走。”
“世间相似之人的确存在,有相同印记的人也可说不胜枚举。但若非心虚,他又为何要总避开我,而能与你相处自如?”谢如讷道。
“躲避一举,也是你的唯心之论。这样紧要机密的大事,决不可凭感觉论处。”谢若屈又将自己的观点道出。
非是有意为难,而是程因之事,牵连甚广。纵然是谢如讷,三言两语也实不足为据。眼下羌戎频频来犯,天灾亦祸居延,城中粮草仅供勉强熬过冬日,时局已然危如累卵。
即使程家真与羌戎有勾连,这么多年来也未见有出格之举,想是商人重利轻义而为之,非有其他阴谋。此时想走,也恰好印证了这一点。
若程衍所言不虚,那恐怕十五日后就是羌戎人大举攻城之时。当务之急,应该是将这一消息立刻上报主帅,加紧筹备,裹粮坐甲,枕戈以待。
而不是和程家小公子纠缠不清。
谢如讷呵着白气出了营帐,像是有什么心事,一路走得很慢。
她没有说服谢若屈,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自从猊囚关之后,阿兄的性格就便得格外保守,风险和改变于他如同于蚀骨的毒药,沾染一点就会痛得辗转反侧。对这种痛苦的规避已经刻入了他的骨血,形成了下意识的反应。
这也无碍,今日与他分说,原也不是为了让他相信自己的,而是为了另一步棋。
吉郃遥遥地就望见了那个身影,欣喜又担忧地迎了上去,他今日还没看到小谢都尉,却已听过不少消息。士兵们都在传她被受伤了的事情,伤在脸上,或许就和帐内的那个男人有关。
“都尉!”他在离她几步之隔的地方唤道。
谢如讷的神思被这一声从恍惚中拖拽出来,茫然地举目四望,寻找着音源。
“哦。是你啊。”她笑了笑,脸上的肿胀消退了不少,殷红的印记却有愈发深邃的趋势。
吉郃怔住了,旁的士卒们不清楚,但他是和谢如讷上过战阵厮杀,亲眼见识过这位骁骑都尉的身手武艺的。
一个斩人头颅似砍瓜,断人手脚如切菜,把羌戎人杀得哭爹喊娘的煞神,居然能给人生生打了一巴掌?是哪路神仙有这个本事?
“都尉,您的脸怎么了?”
嘴比脑子快,在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并感到后悔时,谢如讷已经回答了。
“被打了。怎么?不认识手掌印?”她的语气十分淡定,轻松得仿佛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进了帐,到了帐内,吉郃就更加放松了,“竟有人能伤了得您?还…还是这样的。”
谢如讷被他的表情给逗乐了,嗤笑一声,回答道:“你这话倒有意思。我既不是三头六臂,也不是铜筋铁骨,怎么会不受伤?被打一巴掌有什么好奇怪的,我愿意。”
他开口还欲再问,就见她冲自己摆了摆手,“今天不必在帐内侍候,去外面站岗吧。磨磨性子,也治治你这过于旺盛的好奇心。下次就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