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

“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于人则无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

“梁爷爷，梁爷爷！”

一个总角小童猛然凑到一个年老男子耳边大喊道一声，终于将沉思中的老爷子惊醒，小童眼珠转了转，凑到老爷子身前好奇地问道，“梁爷爷，您刚刚想得好入神啊，在想什么啊？”

老爷子叹了口气，用扇子敲了敲书，“继续！”

“继续什么啊？您还没说我刚才念得对不对呢！”

“对，对极了。仕林，你是个聪明的好孩子，爷爷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没有读到这儿呢！”

“那您跟我说说您小时候的事吧！”

“仕林，你又偷懒了是不是！梁爷爷好意教你念书，你却整天都想着玩儿！你，你给我过来！”

一道女声突然从屋中传来，紧跟着一道风也似的身影已经冲到了院中二人面前，手上还拿着一枝细细长长的柳枝！

“啊！娘，我没有，梁爷爷救命！”

小童飞快地躲到老爷子身后，满意地看着老爷子伸出手臂将来人拦住。

“李夫人，仕林没有胡闹，是老夫走神了，这孩子聪明得很，真是难得，倒很像他爹。”

“梁太……员外，您这话也就在我面前说说，要是他真随了他爹那个脑子啊，我才要着急呢！”

许娇容吓得瞪大了眼，干笑了两声道，等到将孩子赶了出去才皱眉抱怨了一句，“照理说呢，我不该要求您什么，可是您是知道内情的，这孩子身世可怜，若是被他知道了会很受影响的，孩子一天天大了，人又聪明，您可千万别再说漏嘴了。”

梁太师红了老脸，嘴唇动了两下，“李捕头也是难得的人才，只是心性耿直，为人豪爽，若非老夫时运不济，说不定也能提拔一二。”

“嗐，他算哪门子的人才，只是安分守己，不作奸犯科，能给一家人过个安安稳稳的日子罢了。”

许娇容脸色好看了些，摆了摆手，恰好梁夫人正从外面走进院子，许娇容不耐烦看梁夫人那副嘴脸，趁机对梁太师点点头又回到房中去了。

“老爷您何必对他们如此客气呢？他们是个什么身份，咱们迟早有一天还会回到朝堂去的，到时候不怕他们不来巴结咱们。”

梁夫人将手中的竹篮放到一旁抱怨道。

“‘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于人则无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唉，古人诚不我欺！”

“老爷，你这说得什么啊，什么上上下下的。对了，连儿有没有来消息？”

“七年了，要是有消息早该来了，恐怕，恐怕……连儿也是凶多吉少了……”

这还是梁太师第一次这样正面说出自己的担忧。

梁夫人吓得没了颜色，腿上一软险些坐倒在地，幸而一把扶住了一旁的柱子。

“不，不会，连儿福大命大，不可能出事的！不是还有青蛇妖那丫头在吗？她有法力，怎么会出事呢？”

“你也知道青蛇妖是要保护连儿的，为什么一路上那样对她？青蛇妖心胸狭隘，当时在这里有白素贞压制着不敢怎么样，知她走后会怎么报复连儿！”

梁太师恨铁不成钢地骂了几句，直骂得梁夫人老泪纵横。

“我……我……我就是看不惯她和连儿那副样子，咱们连儿从前是怎么样一个人您不是不知道，可是现在哪还有半点从前的潇洒样子啊！”

“你！唉，教我说你什么好！现在朝堂倾颓，你我也是有一日算一日了，若没有许仙一家人庇护，指不定是个什么下场！”

梁太师无奈地长叹口气，慢慢看向外面。

“现在许仙夫妇双双逃难，咱们的一干麻烦被李公甫拦下，才有这安安分分的日子过。虽说李公甫不肯接受我的帮忙，可是我拼了老命也一定要把许仕林培养成才，助我重返朝堂！”

一番话说得梁夫人不觉也堕下泪来。

梁太师是家中的顶梁柱，原先花白的头发如今也换做了雪白，雪白的眉毛，雪白的胡子，就连握着书卷的手都在抖啦。

可是他还是不肯认输。

不肯认输，不服输，好啊，这样人就永远不会老！

“是，老爷，您一定行的。今儿个是连儿的三十五岁生辰了，也不知他饿不饿，冷不冷……”

……

鹅毛大雪纷纷飘落，陡峭的山壁上伏着的人早已被大雪覆盖。

这场雪已经足足下了三天，他们被困在山中也有足足三天，带来的食水早已消失殆尽，眼看这大雪仍是没有停下的样子，便是明知情形险恶也不得不出洞来寻找食物。

“太，太爷，您先回去，小的一找到吃的立刻就回来！”

一个人腾出一只手拨去脸上的雪，看看铅灰色的天，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别废话了，继续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