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

看小青苦苦思索，似明白又似不明白，观音叹了口气，缓缓抬手，一道氤氲水汽直直飞向小青额间，渐渐将她整个头围在其中。

小青脑海中一凉，忽然堕入一个熟悉的地方。

“胆敢和梁王府作对，只有死路一条！”

“死？死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给我杀了她！”

“我要你今天死得很难看！”

荒郊野外，她看着另一个小青与梁连相争，看着她杀心骤起，看着他万蛇钻心，看着他冤魂缠身，看着白素贞带着她二进金山寺，看着白素贞为她和许仙水漫金山，看着洪水肆虐，黎民涂炭，尸横遍野，处处废墟，白素贞生子，法海镇压白素贞。

光怪陆离，时空轮转，多的是她不曾经历的事。

怎么会这样？

思绪倏然间抽离，小青整个人伏在地下，泪如雨下，汗透重衣。

“小青，你现在可懂了？”

“本座肯与你说这么多，也是因为你在此界多修功德，不愿见你误入歧途。你可明白？”

“他……死了？”

过了许久，小青轻声问道。

“谁？”

观音挑了挑眉。

“梁连，他死了？我杀了他？”

观音没有说话，满目慈悲地望着她。

万蛇钻心，万蛇钻心……

梁连带血的脸不停地浮现在眼前，小青低头看了一下，将手覆上心口，五指渐渐收紧，指尖抓破青衫，抓破血肉，抓不出缩成一团的那颗心。

“娘娘，只要能让他……能让世人无恙，弟子情愿皈依，永世不再私下凡间。”

秦岭脚下。

再次见到小青，已是五日后。

七年辗转劳苦，两年军旅生涯，梁连遇到过太多艰难，可是从未有一次令他感到如此无望。

金人退了，全城军民掘地三尺，全不见小青和五鬼半个影子，好像大梦一场，梦醒了无痕迹。

好像，她从来不曾存在于这个世上。

直到这个清晨，他筋疲力尽地准备回城，看到了站在城门前的她。

城楼残破，朝阳初升，灿金光芒照在斑驳的城墙上，映出一道纤细的身影。

梁连找了她这样久，可是终于相见，他却好似被钉在了原地，一动也动不得。

“梁连，我来同你告别。”

小青站在马下仰头看来。

晨风微凉，她身上月白衣衫飞舞起来，飘然若仙。

梁连忽然心中一紧，抬腿跃下马去，伸手捉她的袖子。

小青躲开了。

“我要走了，从此之后，你好自为之。望你多行善事，多结善果，有朝一日，消灾解厄。”

小青垂下眼去，淡淡说毕转身就走。

梁连几乎被她气笑。

苦寻多日就来个这？

二人一前一后，一路奔城外走去，先时小青还是不疾不徐，渐渐地，在身后梁连有如实质的盯视下，不觉加快步子，终于忍不住疾走起来，裙摆翻飞。

可是不管她走得多快，梁连的脚步声始终跟在身后，小青猛地止住脚步。

“你跟着我干什么？”

转过身来的小青终于褪去了刚刚的漠然，又有了些许往日的样子。

她的脾气来了，梁连的脾气还没走呢！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走我的路，与你有什么相干！”

“你！”

“小青，我们相识一场，你就给我来个这？我告诉你，我梁连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你要是不给我说个清楚明白，就算你离了这里，我也找得到白素贞！”

小青看了梁连半晌，他的脸上有着掩不住的疲惫，但是终究没有血迹，没有绝望，没有死气，这样就很好了，不是吗？

“梁连，你不明白，我们的缘分已尽，从此便是天涯陌路人了。”

“缘分已尽？你少拿忽悠那个傻子张玉堂的话来忽悠我，我不信！”

她只看着他不说话，眼中无悲无喜。

梁连怒极反笑，忽然伸长手臂自小青髻上拂过，流朱玉簪出现在他手上，猛地一扬手，倏地飞了出去，无声无息地落入不远处的湖中。

小青随着他的动作转头看过去，哪里还找得到半点影子，不由双瞳圆睁，却是一动未动。

“好，从此一刀两断，两不相见！”

梁连的话犹在耳边，转过身却已不见梁连身影。

小青神色暗淡下来，缓缓走到湖边静静看着湖面，过了好一会儿才向前走去，一步一步没入湖中。

梁连自树上跃下，盯住小青消失之处，隔了好久，水中才哗啦一声，露出一个人来。

湖中算不得清澈，许多细小的悬浮物随着她进入湖中开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