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招数

法海目中赤色渐浓，“把白素贞交出来。”

他的声音本就浑厚，此时更是带着无尽的威压，若是常人早被压制的说不出半个不字，偏李公甫半辈子一根筋，身在衙门见过多少狠角色，多少次拿命拼出来的生路，又被法海害得一家骨肉分离不得团聚，哪会怕他，动不得刀，左右瞧瞧随手抄过一柄大扫帚没头没脸向法海脸上拍去。

事情发生的很快，快到连李公甫自己都不知道，法海是怎么绕过了扫帚来到眼前的。

法海的手就掐在自己颈上，越收越紧。

这个和尚想杀人！

这个念头一出，李公甫本能地想要挣扎，可是法海却并没有给他挣扎的机会。

李公甫倒在地上的时候双眼还是睁着的，眼中只有茫然，甚至连恐惧也无。

当许娇容唠叨着走出来时，一眼便看到了死不瞑目的李公甫，惊叫一声冲上前来，只是还未走到面前身子便已被凌空掀飞出去。

同样生而为人，普通人又怎么与拥有数百年道行的修道之人相比呢？

南海紫竹林。

观音指尖掐算一番，暗叹口气，将小青放出净瓶。

“菩萨……”

小青想开口说些什么，想问什么，可是不能，都不能。

她已经决心一心向道，不染凡尘，梁连如今如何，又与她何干呢？

只是……

“小青，我原本想来，渡人向善，功德无量，这便是你的功德。只是世事变化万千，万想不到会是如今的光景。梁连不肯向道，法海亦迷了本性。”

法海？

小青不明所以，怔然抬头望去，却见观音已经闭上双眼。

“只是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倾力挽回，小青，你可愿帮我一帮？”

小青急忙跪倒在地，“听凭菩萨吩咐。”

“我要你，把梁连送到法海身边。”

……

“啊！没有眼睛的怪物，打他！”

闹市中忽然传出一声惊叫。

就在刚刚，胭脂色的云团忽然垂落在地，待云散去，却露出一个衣衫褴褛双目空空的男子。

砰的一声一块石子撞向梁连。

梁连习武多年，纵是事发突然，仍是翻身躲了开去。

“住手！世上瞎子那么多，难道每一个都要挨揍？”

“别人只是目盲，你是无眼啊！这世上哪有无眼之人，何况你刚刚……定是天上流放的怪物！”

此话一出，整条街上都喧闹起来。

人多势众自然不会胆怯，不知多少人拥上前来想除去这天降怪人。

梁连暗暗咬牙，想到此前所历，哪里还不明白此事正是那文殊所为。

他究竟想做什么？终不会是想看着自己白白死去吧？

就算他想，那观世音呢？他费了那么大的劲儿要自己皈依，难道就此放弃了？

形势危急哪容多想，眼看便已是拳脚加身，梁连突然坐倒在地，双手合十。

凡人也能发出梵音吗？

自然是不可能。

可是为何梁连口念弥陀之声却可贯众生之耳。

他心不静，气不平，性不善，念不仁，全身上下分明无一皈依之相，眶中空空更是可怖至极，偏生是这般人口中念出句句佛偈。

有人说，金刚经必定是凡间传扬最广之佛经，便是普通人怕也念得出几句。

可是金刚经只怕也是世间最难领悟之经书，不可穿凿附会，难以不懂装懂，就是真和尚，也不知道有多少念不出全篇。

他却可以。

自他第一句出口，距离最近的几人都不由呆在当场，口口声声，诸念皆消。

小青怔怔站在远处，看着那个相识多年的背影，却怎么都无法将他与记忆中的影子联系起来。

“是，是佛爷临凡？”

不知过了多久，人群中忽然有一人颤巍巍道。

这句话出口，凡人们顿时一阵骚动，小青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句话。

“我练过。”

没错，他练过。

一个富贵中人，深谙玄门教化世人的那一套，并在数年边陲生涯中几乎将其付诸实践。

那是她到北地寻到他的第一年。

那一日，他没有出门去寻太妃狐妖的落脚处，也没有在衙门里不甘不愿地打理日常，而是难得地去了酒楼——就在那个死去的县令方氏的一周年忌日，他要替她寻回阴阳两隔的公道，彻底了却这份借来的恩情。

那日他心情极好，难得地喝了酒，回到衙中时已是微醺。

“怎么，又在想你姐姐了？”

她没有理会他。

“今天，是宁远的新生，我替她多喝了几盅，算是替她庆祝一番吧。

梁连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