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仙
在寺院里呆了三个月,几乎彻底和外面断了联系,她按部就班的安顿好母亲的一切,母亲的过往,母亲的回忆,母亲的轨迹。
才发现自己像彻底变成了一个人。
难说是一种什么感觉,好像前二十年自由是很难得到的东西,曾经她用尽心力在她的作品中编织冲破牢笼的幼鸟,以此控诉她被束缚的命运。
她觉得人生而自由,艺术更加自由。
所有一切阻止她的控制她的,都是她人生的枷锁,为此她不惜与母亲反目,行为轻浮,开始彻夜不归特立独行的叛逆。
可母亲走后,这个自己求之不得的东西突然就拥有了,轻飘飘的。
她后知后觉,在海城,她再也没有归属了。
自由的近乎放逐。
山下来接她的是工作室的合作伙伴,梅温。人如其名,梅温确实翩翩君子温润如玉,永远带着疏离感却也永远温和柔软,像蚌壳一样护在她身边。
他有极细腻的共情能力,几乎李昙华的每一件作品,他总能在第一眼时便看懂她。
她躲到山上躲进寺庙,整整三个月,他一个电话都没有打来过,一个人经营着工作室,从装修到设计,却从去不打扰她。
他懂她,懂她的鲜血淋漓的伤口和破碎满地的骄傲,也懂她从声名鹊起到满地狼藉的悲哀。
即便她终于下了山,终于变得平静,他却依旧看的明白,她再不是从前自由洒脱无拘无束的李昙华,她的心千疮百孔,破烂不堪,那两件事看似过去了,却像是为她拷上了一左一右的枷锁,囚禁了她的全部光芒。
“终于回来了,我都怕你要出家了。”
他还是用从前温和的语调和李昙华开着玩笑,她笑着摇头。
“我不会,我受不了吃素。”
“阿姨的事都安排好了吗?”
梅温平稳的开着车,沿着海滨大道慢慢的行驶着,初阳远照,染的远处的海面粉红如霞色。
“嗯。”
“工作室,就等李老板回去开工了!李老板打算什么时候回归?”
工作室已经筹备许久了,只是这些日子,毫无收入,李昙华心里明白,自己又欠了他许多,梅温却不急,永远都是那副情绪稳定,不慌不忙的样子。
她的温花工作室原本是开在岭南的,只是那段日子过后,岭南便再没什么值得她回忆了,于是她想起了海城。
只是因为这一念,她做了决定,关停了岭南的工作室,要回海城重新开始,那时工作室也算小有名气,关停时有不少合作伙伴反对。但她还是还是顶着压力赔了许多钱散了伙,后来,李昙华身边也就只剩下了梅温。
老人们去去留留,走了个八九不离十,只有梅温,一言不发的陪她来了海城。按他当时自己的话说,他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李艺术家去哪,他就跟到哪。
“今天就去看看吧。”
李昙华有些期待。
那辆车沿着海滨大道一直行驶下去,没过多久,甚至可能还不到半小时的车程,梅温在一座小山山脚下停了车,只是这座山与潮音寺那座不同,比起来可以说更像个小土坡。
“到了?”
李昙华有些吃惊,她不知道梅温把工作室的位置选在了这里,偏僻无人,倒也合适她做那些敲敲打打的体力活。
沿着新铺的青色石板路蜿蜒上山,才下了山,这又上山了。
“到了。”
梅温笑着点头,似乎早猜到了李昙华的吃惊。一路上大大小小的洋房别墅,看起来都没人居住,荒废一段了。
“你这是把我拐到荒山上了?”
“瞎说,这片从前是政府批下来的文化产业用地,只是前些年经济不景气,这才没落了,但正好,最近正鼓励文化产业入驻,打造文化产业园区,这片房子大还便宜,你做作品需要的那些机器和工具刚好都放得开。”
石板路边是一棵棵刚栽种不久的合欢树。
今春该开花了,李昙华心里想着。
形色各异的小楼里也偶尔有人出入,也有几栋正在稀稀拉拉的装修,电钻声此起彼伏。
”上去看看,就是这了。”
梅温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带着往另一侧的石板路上去,那条路看起来许久都没人清理了,隔年的落叶还层层叠叠的铺在地上,踩上去脆脆的咔咔作响。
终于停在了一个看起来很温馨的小门脸面前,门侧的木制招牌上还端端正正地用瘦金体写了几个毛笔字“温花工作室”,梅温径直推开门走进去。
风铃声随风响起,才把李昙华在外出走了有一会的心绪给叫了回来。
这栋房子内有玄机,采光很好,几乎一年四季一天到晚都能如一的明亮通透。
他在边角开了很多很小的光口,几乎每一个展台上,都有一束准确的阳光履行职责,那些她曾经引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