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啪”的一声，在小小的床帐中，清脆又响亮。

贞阳愣住，她从来没打过人，凭心而论，那一巴掌，绝不能算重。

可偏偏他躲也不躲，嘴巴子挨得结实，听响儿倒像是很严重的样子。

汤镜被打得偏过头，冠帽摇晃两下，往一侧歪去，恰将额角被砸的伤口暴露出来。

伤口没包扎，又被冠帽檐角剐蹭，瞬间显出点皮开肉绽的惨状。

贞阳吓了一跳，见他垂着眼睫，下颌绷紧，幽亮珠光中，莫名有些可怜兮兮的。

她心虚地蜷起手指，鬼使神差问了一句：“你受伤了怎么也不请医处理一下？”

汤镜放下夜明珠，抬手扶正冠帽，将伤口掩住，才淡淡道：“主子赏的，主子不发话，咱家一介奴才，哪敢擅自处理？”

贞阳看着他将黑色冠帽贴着伤口放下去，心里替他疼了一下。而他本人面不改色，似乎寻常得很，暗中直呼好家伙，是个狠人。

她伸指拨拨躺在被面上的圆珠，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观中官这两日无法无天的行径，我还以为中官在这宫里横着走呢，原来还知道自己上头有主子呀。”

珠子有鸡蛋大小，光滑圆润，贞阳奇异，这就是传说中的夜明珠么？

果真好亮呀。

汤镜挑眉，没心没肺的小东西。

小东西伸着白皙纤细的手指来回拨珠子玩，神态颇似猫扑绣球。

他抬臂，探指捏住她的脸颊，轻启薄唇，幽幽道：“别的地方咱家不敢保证，但离苑这里，甭说横着走，便是咱家想怎么走，就能怎么走，小皇女信不信？”

手指好凉，贞阳呆若木鸡，那一刻，她终于再次回想起，昨晚宫道上几十禁军被他喊住时那种噤若寒蝉的无声恐惧。

试问，她比那些人高马大的禁军更抗打吗？

肯定不可能。

“信……我信。”她瘪瘪嘴。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是俊杰。

她能忍。

汤镜收了手，眉目舒展，露出排白森森的牙齿说：“小皇女，你再等等，咱家的私邸已经在造了，等完工，咱家就接你出宫。”

贞阳瞪直眼，你个太监居然有钱在宫外造私邸？臭不要脸，没少收贿赂吧！

大齐要完……诶，不对，大齐要完，她应该高兴！

万岁！

“你很期待吗？”汤镜好笑地看着她亮晶晶的双眼。

他心知她雀跃定另有原由，但见她面露欢喜，还是不禁生出奢望。

“我很期待出宫，”贞阳垂下眼睑，“但不是和中官一起。”

*

天宸殿。

汤镜坐在椅中，看太子坐在书案后哼哼唧唧翻奏折。

太子萧源今年不过十岁，性子胆小懦弱，看书怕累，习武怕疼，做什么都不肯吃苦。皇上不管，皇后溺爱，他的老师们更不敢管。

十岁的小少年，娇气得像个幼儿。

“百通，本宫手疼，你来替本宫翻!”太子往椅背一靠，招招手，身后侍女立刻捧着琉璃盏上前喂他饮口花茶。

百通换了新官服，笔挺整洁，越显得面孔白皙、鬓若刀裁。他带着笑翻开奏折，呈到太子跟前。

太子瞄两眼，不耐烦道：“怎么又是骂周阿翁的，这些人吃饱没事干了么？读了书，做了官，不想着为百姓做点事，整天盯着周阿翁骂，那么闲怎么不到乡下种地去？”

百通识字不多，没看出是骂周成的，讪笑了一下，扔掉手中的，又捡起一本，打开给太子看。

太子怒：“看来看去，都是骂人的！有什么好看的！本宫困了，要歇一会儿！”说完，跳下椅子，拽着侍女就往外面跑。

百通慌忙抱起一叠奏折，在后面追：“殿下，殿下！”等追到门口，太子已经跑得不见了影儿。

他无奈返回，见汤镜坐在那里气定神闲地喝茶，不由挺直脊背。

等把奏本都在书案上放下，他拢着手走到汤镜面前，问：“镜哥，你该不是故意拿些无关紧要的奏本，糊弄太子吧？”

骂人的怎么可能这么多。

汤镜放下茶杯，语气淡然：“你以为奏折每天都是十万火急的军情或灾情吗？如此，天下岂不是早乱套了。”

百通无言，他得长乐公主提拔，特被派来天宸殿陪太子。

于他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自然手忙脚乱些，而汤镜此前跟着周成，恐怕早熟的不能再熟。

他压下心内不满，笑道：“镜哥，义父伤重，奏折批阅事关重大，太子殿下年幼不知事，正是得你我从旁协助才行呀。”

汤镜似笑非笑地斜百通一眼：“我没你上进，不过略识几个字，只配做些案牍上的分类活计，哪有资格协助太子？”

百通脸唰地一白，听出他在暗讽自己目不识丁还野心勃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