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傍晚变了天,冷风呼呼从屋檐掠过,看样子要落雪。
原青换衣时,犹豫良久,还是又往身上添了件轻薄柔软的狐皮马甲。
汤镜耐冷不耐热,他那宅子大概不会生火。
未免冻死,还是早做准备得好。
收拾好,原青匆匆往外走。他不会骑马,又不放心坐别人拉的车,出行全靠两条腿。
也不知道汤镜怎么想的,住内城进宫多方便,非要把宅邸选在外城。
他边走边嘟囔,出了坊门,街面行人骤增。连着被几人擦肩撞背后,原青简直想跳起来骂人。
犹在不满,背后居然又有不长眼的撞了他一下。
力道之大,险些将他撞个趔趄。
原青勉强站稳,回转身,待要提气破口大骂,看清撞他的人的脸后,生生住了嘴。
“思木?”
少年黑眸深陷,浓眉压在高高耸起的眉骨上,面带肃然,瞧着几乎有点阴鸷相。身上的黑衣和黑靴都显出主人风尘仆仆的样子。
原森无法把眼前这个不修边幅的的男人和之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联系起来。
他不由自主端起长辈架子:“快入夜了,你在外面乱晃什么?还不回家去。”说完,他心底里莫名升起一股满足感。
咦,用身份教训后辈,好像确实挺爽,难怪原老头会乐此不疲找他麻烦。
原森把卷起来的舆图塞进怀里,嗓音干涩:“四叔。”
连声音都变成男人了,真是光阴似箭啊。原青感慨,视线从原森胸前藏着舆图的地方挪开,落在他发青的下巴上,暗暗叹息:“思木,舆图是你从哪儿得来的?”
萧帝疑心重,都城舆图是禁止出售传阅的。除了宫里和一些重臣的书房,别的地方出现舆图,被人察举,可是要入狱的。
原青认得原相的印,不由咂舌,他这侄儿竟做了家贼,原老头知情吗?
原森沉默着没有回答。
原青整肃颜色,板起脸道:“你还年轻,别耗费光阴在这些无谓的事上。你爹娘送你进京,是让你来学本事,不是让你意志消沉在街头乱逛乱晃,惹人非议的!”
近日坊间流言满天飞,说原相爱孙自小仆落水而亡,便茶饭不思,整日神志恍惚在街头寻人。
这还算是好的,更有人传他与那僮奴名为主仆,实为爱侣,因二人关系不容于世,僮奴不堪煎熬,决然赴死,留下主人黯然神伤,整日彷徨在街头,盼得僮奴返身相见。
编造得有鼻子有眼,若非他知道内情,都要坚信他这位侄儿爱好男色了。
见原森沉着脸,还是一言不发,原青继续苦口婆心:“人死不能复生,你这般……”原森恶狠狠打断他:“她没死!”
原青一愣,好言道:“行,就算她没死……你用脑子想,她一个弱女子,身无分文,在外好几月,如何生存,即便当时没死,现在也不知会流落到哪儿去……”
“她还在都城里,”原森浓眉下的黑眼睛紧紧盯着原青,“四叔不记得吗,自亲王们进京,城门全封了,至今未开。禁军日夜巡逻,连只苍蝇都出不去。”
他忽然记起这位四叔和在东厂刑房威胁他的汤镜十分亲密,“四叔这么笃定她出事,莫非知道什么内情?”
原青头皮一紧,不自在道:“我个大夫,哪儿知道什么内情?我是看不惯你这么糟践自己!好好的男子汉,不想着建功立业,整日在街头徘徊张望,成何体统!”要说体统,他这个四叔也当得不成样子。
毕竟前几日,他夜宿花楼的事迹才传扬开。
他在原森的注视下,越说越没底气。
原森像没看到张嘴便是说教的叔叔面色涨得通红,微笑着躬了躬身:“多谢四叔指导,侄儿有事,先行一步。”
转头,对着热闹的人群,他脸上的笑骤然淡下来。
他这位四叔,说谎的本领真差。不过,这也让他更加确认,她一定就在都城里。
原青望着原森挺直端正的背影,心里颇不是滋味。
他跟老头子不对付,但与原森没有任何过节,而且,这孩子是原家难得一个招他喜欢的人。
真不忍心看你对上汤疯子,原青唉声叹气,那家伙打小心智就不大正常,又不怕死,为了自己舒服,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傻小子,你给他找不自在,可没有好果子吃呀。
原青闷闷不乐赶去赴宴。到时,还未开宴,但舞乐已经奏响。
明珠装饰的堂内光华闪耀,如同水晶宫。舞伎展臂,乐伎拨弦,看得人眼花缭乱。
宴会上来的大部分都是内侍监的总管,原青也不认识几个,就拣着偏僻角落坐下喝茶。走这一路,被冷风吹了个透,热茶杯握着,才觉着活过来了。
不出他所料,这堂内光滑洁净,半点火星不见,坐久了必得害冷。
望着其他人缩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