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百通走后,原森在楼内包间静坐了半个时辰,才起身回家。
甫一进门,管家就找过来说主君有请。
于是他掉转脚步,又去了正院。
原相穿身宽大便服,歪在榻上捧着佛经发愣。
见原森进来,他坐起身,摔了书怒喝:“小子愈加无法无天,从哪儿沾的满身酒气回来?”
原森躬身行了礼,不紧不慢道:“天冷,孙儿陪薛练饮了几盅汾酒暖身,并未沉迷。”
原相闻言抬头,见孙儿眉目泠然,坚毅的下巴一片青色,心疼得不得了。
再开口,语气也和缓不少,“冬至将至,你既已不打算在内廷卫任职,城中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合适的差事,不若趁送节礼回扬州去。你父亲前日来信,说你母亲为你相看了几位家世清白、才貌俱佳的女郎,就待你回去看过后再做决定了。”
“你年纪渐长,亲事还是早定下得好。”他抚须补充道,“你如今整日和薛练玩在一处,待明年他与陈家娘子完婚,你还怎么好约他出门喝酒?要惹人家新妇厌烦的。”
“城中虽在戒严,但我拉着老脸去求求守城官,总还可以将你送出去。”
原相说着起身,走至原森跟前,拍拍他的肩,不容置疑道:“晚间早些睡,明儿便启程回去吧。”
听语气,竟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原森在身侧悄然握起拳,压下胸间陡然升腾的怒气,沉声回绝:“孙儿有未竟之事,暂不想回扬州。”
话音落地,原相立刻吹起胡子瞪起眼。
“未竟之事?!”他大声斥责,“我纵容你在城中游魂般颓丧差不多近三个月,这三月里你可有进展?”
“别犯傻了!她一个内廷长大的柔弱女郎,流落在外三个月,焉能存活?”
“思木,眼下乃多事之秋,容不得你放肆!趁早回扬州找你爹娘去!”
“她还活着,”原森也拔高了声音,“这些日子,衙署中就没接到过与她体征相符的命案。”
“城门戒严,牙婆人贩绝不可能携她离京,各个坊市的花楼伎馆,也没有她的身影。而所有坊市里的常住人口,亦未听过突然增加一妙龄女郎的情况。”
“祖父,你还不明白么?将她藏起来的那个人,并非普通百姓!”
至于百通说的那个人,原森越想越心惊。
一个阴森森的太监,一个如花似玉的女郎。
他实在不忍细想。
原来他这三月并不只是如传闻中那般在街头失魂落魄地乱逛,他竟真的跑遍了全城!
原相突然有种浓浓的无力感。
“你自小聪明,我跟你爹娘对你一向寄予厚望,但我们更希望你平安顺遂,生活无忧。接你入京,本也不为你飞黄腾达,只想着少年郎君,多长些见识总是有益无害。”
“先皇在时,几番试探我,想将长乐公主和你的婚事定下,我看你不愿,每次替你回绝,都要惹得先皇恼怒。可我从未后悔,因为不愿你对长乐公主生怨,婚后夫妇二人两看生厌。”
“思木,”他叹息,“你秉性纯善,这本是好事,但你不能滥好心。长善公主在寺里,你再找一个出来,是要让当初帮你从东厂脱身的这些人通通人头落地吗?”
“薛老夫人把你当亲孙疼爱,一把年纪,还亲自出面替你向梅妃求情,为了一个相识几日的小女郎,你难道连她也要害!”
原相的话如雷贯耳,敲击在原森心头。
可若百通所言非虚,他又如何能见死不救?
“祖父,”于是他望着原相,认真道,“孙儿答应梅妃娘娘,找到她,便带她离开京城,不会有人知道寺中的公主是冒牌货。”
他年轻的面庞上是一往无前的坚毅,显然心意已决,无可更改。
“你要找便找,不过你说她被人藏起来,那人既非普通百姓,又岂是能轻易叫你寻着的?”到底偏疼这个小孙子,原相一甩衣袖,也不再坚持。
况且,若寻到人,就能让思木离京,倒也值得。
只是都中好女色的豪族权贵何其多,这要从何找起。
原森顿了顿,“孙儿知道一个嫌疑最大的人。”
*
冬至那日,汤镜从宫里回来,带了许多点心吃食。
贞阳笑他:“府上厨房又不是不开火,你这么麻烦做什么?”
她在他跟前说话越发闲适,好似真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自己人,想到这个词,汤镜哂笑了一下。
他走过去,捻起一颗甜果子递到她嘴边:“昨儿在宫里吃着味道还行,想让你也尝尝。”
多日不见,他瞧着她哪哪都好,借着果子的遮掩,凑上去在她唇边啄了啄。
贞阳傻眼,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
瞥见小桃小杏在门边进也不是出也不是的尴尬神色,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