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原青垂着脑袋跟在原相身后进入政事堂。
一进去,就被堂内凝重的气氛逼得屏住了呼吸。
他是听说景业被禁军抓了,才死皮赖脸要跟着老头子混进政事堂探听消息。
战战兢兢在老头子背后站好,眼风一扫,发现那个本该听候发落的“戴罪之人”正四平八稳坐在老头子对面的椅子上,低头捧了茶瓯喝茶。
那副悠闲姿态,哪像是要赴死的样子?
原青觉得自己的情感受到了欺骗。
亏他以为此次终于要替这疯子收尸了,担惊又受怕,还听老头子絮絮叨叨了一路。
结果,人家跟没事人一样。
岂有此理!
“陈安,你说在掌印府上找到了长善,却没找到黑磨人。仅凭这些,你如何敢污蔑掌印便是那黑磨奸细!”
长乐坐在太子身侧,语带激愤地指责道。
“掌印入宫多年,一心为主,父皇在时,亦是赞不绝口,这样的人怎么会做你口中那等通敌叛国的小人?”
太子撑着下巴,靠在椅中,百无聊赖地翻着白眼望向头顶廊柱上的龙纹。
显然对堂内发生的一切毫不关心。
陈安额上冷汗直冒,没料到长乐公主竟是这么个态度。
说长善公主被黑磨奸细劫走的是太子,下令救回公主、对奸细先斩后奏的也是太子。
不过因事主是内官,他多留了个心眼,没敢依言照做罢了。
眼下看来,陈安倒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头脑发热先斩后奏。
他朝着长乐躬身道,“殿下,许是通传有误,臣报的是长善公主在汤掌印府上寻回,未见黑磨人踪迹,至于奸细,恕臣无能,暂且还没有发现。至于——”
陈安顿住,又道:“——至于长善公主如何会出现在掌印府中,就看掌印怎么说了。”
奸细不在汤镜府里,汤镜也不是奸细,那长善公主怎么在他府里?
反正陈安没觉着自己有错。
“行啦,”长乐一扬手,“长善既已平安寻回,此事便暂且放下,还是先找奸细要紧。”
她摆出息事宁人的态度。
“别,”汤镜放下茶瓯,两臂搭上扶手,笑微微的,“既然陈副统领有疑问,咱家也愿意为他解惑。殿下,恕奴才无礼了。”
他嘴上说得客气,姿态却半点不客气。
长乐不快,但也只好笑言:“掌印肯说明情况,再好不过。”
“陈副统领,你可听好了。”汤镜边开口,边琢磨着说辞,“在祭典上,咱家发觉有几人鬼鬼祟祟围着长善公主的车驾转悠,一时起疑,不想打草惊蛇,便潜在暗中调查。”
“回程途中,队伍要在坊市转弯,公主的车驾却转去了另条死胡同。咱家追过去,正逢几人将受惊的公主五花大绑抬了往墙另一头扔,咱家上前打走那些扮作内侍的匪徒,把晕倒的公主就近带回府中安置。”
“前后不过半盏茶功夫,原家少爷便和陈副统领找上门来了,一口一个黑磨奸细的喊,”他拍拍还在滴水的袖子,湿润的眉眼低低垂着,在宫灯明亮的光线中,隐隐透出无辜的意味来,“咱家也很无奈。”
嚯——
别说陈安瞠目结舌,就是知晓汤镜本性的原青听了他这番张口就来的谎话,也险些相信他是无辜的了。
好家伙,他这么会唱念做打,不去台上唱大戏实在是有点屈才。
真能编。
原青暗暗一撇嘴,同时也把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这么看来,他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陈安不知内情,只是下意识觉得自己被倒打一耙了。
身为护卫,他不仅没有提早为主子排查危险,还将救主的内官绑了,这传出去叫什么事?
长乐假意安抚几句汤镜,又推推弟弟。
魂游天外的太子回神,百通附耳提点片刻,他才懒洋洋道:“陈安办事不力,罚你去守三日宫门。至于掌印……掌印救皇姐有功,可知情不报,引起了不必要的冲突,本宫念在皇姐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但死罪难免,活罪难逃,今命你做神武军监军,即日起便随他们出发去幽州平乱吧。”
?!
原青听了,在原相背后急得差点一嗓子嚎出来。
宁实现今手中的兵至少有将近二十万,神武军撑死了才不过万人,这去了还不鸡飞蛋打?
更何况,宦官监军,是嫌他死得不够快吗?
原相人老,耳朵没老,听见动静,随手往后攥住原青的胳膊,扭头警告他:“若沉不住气,趁早滚出去。”
原青往下盯着原相老脸上冰冷的表情,心中发寒。
他弯腰,凑近悄声问:“是你的主意,是不是?”
他不信太子那个蠢钝如猪的脑袋能想出这一招。
而长乐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