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什么叫别太得意？”贞阳靠在汤镜的胳膊上，仰脖望着他在明灭灯光间模糊到有些柔和的眉眼，心底有个念头蠢蠢欲动。

她踮起脚，凑近了看他的眼睛，“若我……若我和原森成了亲，有了孩子，你当如何？”

话音落地，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勒得她低低惊呼了一声。

“那你最好祈求这皇恩寺的满殿神佛施法叫我死在外头，否则，”汤镜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整齐的白牙齿在暗中一闪，“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宰了他。”

他平日里看不出来，但贞阳知道他身上是有些匪气在的，所以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

她直视着他的脸，又问：“那我呢？你也会宰了我吗？”

汤镜微微眯起眼，怀里的贞阳笼在一团浅色光晕中，如云秀发梳成双鬟，在头顶急切地颤动，兔子似的。

“宰了你？我怎么舍得？我只会把你从原家接回我身边，绝不让你守活寡。”他俯下身子，抵着她的额头，目光灼灼，“想看我眼睛？直说就是，踮脚不累么？”

原来他看出来了。

幽幽冷香混着酒气靠近，明明寒气逼人，贞阳却觉面上发烫，心也跳个不住。

她垂着眼皮移开视线，不自在道：“届时我嫁过人，还有过孩子，这些你都不在乎？”

“有孩子更好，”汤镜想也没想便道，“原家的子孙管我叫阿耶，想想还挺解气。”

他没直接言明，但语气确实是满不在乎的。

贞阳愣住，没想到他会如此回答。

原以为按他睚眦必较的性子，她的下场要更糟些。

“我才不信，”想到阿娘和哑嬷嬷，她的感动只有一瞬，“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说漂亮话？”

“萧贞阳，”汤镜捧起她的脸，眉头紧皱，很不高兴的样子，“你看咱家像是爱说漂亮话的人么？”

听他又开始用起“咱家”来，贞阳倒没觉出威压，只是莫名有点好笑。

她在他掌中歪了歪头，观察着他的脸。

在暗中久了，视线也恢复了一些。

贞阳发现他两瓣薄唇紧抿，唇角向下，透着些许委屈意味，于是没忍住笑出声：“汤镜，你醉了。”

若非醉酒，他这副孩子气的模样，大概绝不会在她面前袒露。

“我没醉。”汤镜摩挲两下贞阳的脸颊，随后把自己的脸贴上去。

那晚药署门口初见，她被药童赶出来，乌发素裙，纤纤弱质，整个身板单薄得在夜色中仿若随时能羽化成仙。

偏偏眉眼颜色浓墨重彩，匆匆一瞥，眼底便留了个影儿。

至此睁眼是她，闭眼也是她。

“我千杯不醉的。”汤镜阖目，在她腮边亲昵地蹭着。

雪腮丰润，细腻如玉，他爱不忍释，蹭了又蹭。

当初那个纤薄的小女郎，被他养得终于丰莹了些。

“只有醉鬼才会吹牛自己千杯不醉。”他的脸是冷玉，光滑清凉，贞阳没觉多不适，只是有些痒。

或许是他的醉态怪有趣，或许是他视贞节于无物的回答顺了她的心，她觉着今晚的他格外顺眼。

汤镜闻言，没有接话，只冷哼着把脸埋进她颈间，作势要咬她。

贞阳吓得连连推他，他动也不动，张嘴用牙尖咬了块嫩肉在口里噙着。

“铛——”

“铛——”

“铛——”

急促的钟声响彻寺院上空。

贞阳吓得一个激灵，瞬间回神，连颈间的酥麻刺痒都忘了。

她暗道不妙。

这个点敲钟必然不为报时，别是死太监夜闯寺里，被发现了。

她推推倒在肩头的醉鬼，急道：“汤镜，汤镜，寺里在召集僧众去大殿，你快趁黑离开，若被发现，就……”

“就如何？”汤镜用牙尖轻轻磨着口中细肉，含含糊糊地反问，“我明儿便要奉旨出京，这群秃驴还能抓我去坐牢不成？”

他现在是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小太子和长乐既要打发他走，现今哪怕他在坊市放火烧街，他明天都得随军队出城去。

“汤镜！”看他不知轻重，还优哉游哉的，贞阳急得眼泪直掉。

她才从汤宅回来，就叫僧人抓住他们在佛塔相会。

阿娘要知道了，怕是真要跟她断绝关系了。

滚烫的泪珠吧嗒吧嗒打上脸颊，汤镜才无奈起身。“这次真哭了。”他故意笑她。

“还不是怪你。”贞阳扭开脸，眼泪晃悠悠挂在长睫上。

这个时候还要赌气。

汤镜用指腹揩去她眼睫上的水珠，真有点拿她没办法。

“萧贞阳，”他紧紧抱住她，想着明日，心中蓦地升起一股怅惘，“我走后，你若要嫁人，就做好当寡妇的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