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叛军是夜里发动的。
早先潜入城中的内应在各个坊市间放火引起骚乱,羽林军分头赶往救援。
大批叛军趁机逼近皇宫,杀入宫室中抢掠搜夺。
太子被百通拽着逃命的路上,眼见血光与火光交织着逼近,早吓得肝胆俱裂,行动全凭本能,脑里实则已经空白一片。
此时兜头被热血一浇,人倒回了魂。
他颤巍巍站起来,望着殿门口的身影,惊喜奔过去:“掌印!”
迈脚前,他斜了瘫坐在地上的百通一眼,像在看什么脏东西。
脱了险,百通发软的四肢登时发起疼,但平白受了太子这记眼刀,再一看殿门处顶天立着的人,他心里腾地冒起了火。
小崽子,也不看是谁把你从叛军刀下抢来这殿中藏着的。
他隔着眼前往下滴落的殷红血珠,死死盯着殿门口。
汤镜,为什么偏偏又是你,为什么你还能活着回来。
“掌印!”太子脚下打滑,在殿门口摔了个大马趴。
他却没急着爬起来,反而仰起头问:“掌印,你带回援兵了么?他们在宫里到处杀人,好几次险些砍伤本宫,本宫害怕,本宫不想死……”
贞阳吐完,擦了擦嘴,又看见摔倒在地的小小少年朝汤镜伸出手,哭得好不可怜。
而汤镜俯下身子,将少年扶起来,没有安慰他,只平声道:“益州刺史鲁约率领麾下正在捉拿四处作乱的叛军,殿下可放宽心。”
她抚着胸口愣在原地,觉得这样的汤镜很新奇,也很陌生。
汤九说他被太子罚去外面随军平乱,她还以为太子很讨厌他,想让他死在刀剑无眼的战场上。
她更以为,他或许再也回不来了。
“汤……”
“长善公主?”
又没喊出口,贞阳不太高兴地抿了抿嘴。
殿里一瘸一拐走出个满面血污的绯衣太监,背上还趴着一个鬓发散乱的锦衣女子。
她微微拧起眉毛,她不记得自己认识除了汤镜、汤六和汤九之外的太监了呀。
“长善皇姐?”太子不悦地回望百通一眼,“你在说什么胡话?长善皇姐三天前就嫁走了。现在她的车驾想来已经出了京畿了。”
“她就好了,早早离了宫,”太子狠狠蹭着脸上的血痕,“不必经受这一遭惊吓。”
百通靠着殿门,装作没看见汤镜落在自己身上的冰冷视线,继续说道:“可她确是长善公主,奴才和长乐殿下见过的。殿下,您说是不是?”
“那张脸,确是长善没错……”他背后的长乐有气无力地看了看贞阳的脸,后知后觉震怒起来。
她从百通身上风风火火跳下地,大声问道:“你不是早就走了?你既然在此,那前些天上翟车的是谁?”
最后一句她是看着贞阳问的。若不是脚被吓软了,她恐怕早已冲过去戳上贞阳的脑门了。
贞阳攥着袄衣的袖口,被问得哑口无言。
主要是这个情况,她该怎么说明?
现场熟人有限,她下意识去看汤镜,可离得远,只能看见他冷淡的侧脸。
是了,这事与他无关,看他有什么用。
没办法,贞阳只好老老实实向盛怒的锦衣少女解释:“我那天吃了两口侍女递来的豆沙羹,就晕了,再醒来,人就在离苑……”
“呵。”
贞阳听了汤镜这一声淡笑,脸颊蓦地不受控制地发起烧,声音也越来越小。
如此一讲出来,她自己也觉得蠢。
“够了!”长乐这一晚又是惊又是怕,早窝着火了,此刻死里逃生,知道援兵来了,心总算定下来。
可长善闹的这一出,让她又开始气不顺:“你知不知道此事后果有多严重?康甫年满心以为娶了位公主回去,结果呢?”
她逼问贞阳:“那日行礼登车的是谁?是哪个宫的侍女给你端的膳食?”
这门婚事是为了跟康家结亲,而不是结仇。
瞧瞧今晚宫里这场祸事,她可不希望岭南也乱了。
“我……”贞阳顿住,不知道该不该供出杨绿袇。
杨绿袇毕竟是薛贵妃的人。
薛贵妃对她和阿娘不错,她不想给薛贵妃惹麻烦。
再说,事情闹大了,阿娘就会知道。
她不敢想阿娘知道自己没能成功出嫁后的反应。
“你什么你?你莫非连谁给你下的药都不知道?你……”
“殿下,如今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咱们应先去与鲁大人汇合。”贞阳的长睫不安地眨动,嘴也瘪起来,显然是难受得很了。汤镜瞥见,适时出声打断了长乐的质问。
天边还有火光,但嘶吼和哀嚎已经消弱许多。
宫道上横七竖八倒着许多宫人尸体,血的味道混着烧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