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四月清和雨乍晴,微风送来阵阵甜暖的春日气息。
皇后难得有兴致,在御花园设宴,请了城中贵女进宫赏花。
贞阳身份尴尬,自然不在受邀之列。
长敏盛装打扮完,还故意绕到她窗下昂首挺胸走了一圈才去赴宴。
薛贵妃跟在后面走过来,满脸无奈:“十七娘,你别往心里去。你姐姐就是孩子心性,没有恶意的。”
长善的名号不能叫了,直呼名姓又太见外,薛贵妃和皇后见了她,干脆就按序齿唤她十七娘,以示亲近。
贞阳放下手中捏着的银针,回以浅笑:“娘娘言重。”
她多日未出门,脸色越发苍白,更显出眼睫和头发的浓黑。
融融春光下,瞧着比年轻时以美貌著称的梅妃还惹眼。
薛贵妃恍惚了一瞬,回过神后也笑:“你眼睛生得像梅妃,眉毛却像你父皇,长得入了鬓,连螺子黛都省了。”
贞阳垂下头,叫人看不见表情,语气却满是遗憾:“可惜我从未见过父皇。”
这话薛贵妃就没法接了。
她又装作感兴趣地隔窗去看贞阳手上的绣绷。
谁知上面的东西花不像花叶不像叶,根本是一团乱绣,简直不成个样子,顿时连称赞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赴宴在即,长敏等得不耐烦,跺着脚连声催促。
薛贵妃松口气,宠溺地嗔了女儿一句不成体统,但也顺着她的意加快脚步往门口走去。
衣裙窸窣走远,贞阳收起脸上微笑,把针插在绣绷上,随手往旁边丢开。
身后一只小手捡起来,不满:“大半天功夫,就绣了个这?”
她托腮靠在窗边瞧两只蜜蜂围绕着一丛芍药飞舞,恹恹道:“我只会这个,你主子爱要不要。”
“你——”
“姑娘,”小桃拦住小杏,倒杯热水送到贞阳手边,“你身上不好,还是别久坐得好。”
贞阳的目光移到小桃笑容清甜的脸上,蓦地说了一句:“我害你阿耶丢了掌印的位子,你倒还肯待我好。”
小桃尴尬,这话是前儿小杏背后里跟自己抱怨,谁想被她听去了。
就是不知那句落毛凤凰不如鸡,有没有落到她耳中。
小桃笑得勉强:“这是阿耶命里该有这一遭,怨不得姑娘。”
贞阳闻言,脸上的笑淡了些。
她看眼在小桃身后时不时瞟过来的小杏,温声对小桃说:“今儿天气好,你们也出去晒晒太阳,园子里有秋千,柜子里有风筝,看上哪个玩哪个。我要去躺一躺,你们自便吧。”
阿娘的葬礼一结束,皇后就让她回宫住。
薛贵妃自责识人不清,致使杨绿袇有机会使计谋去她的姻缘,便向皇后讨了她,让她和自己一起生活。
后妃寝宫,汤镜终于无法像从前那般来去自如。
只是不知他怎么想的,竟把小桃小杏送进宫,做了她的贴身侍女。
这俩孩子,跟了他这个爹,真是倒大霉了。
两个小姑娘挑了只粉蝶风筝说说笑笑跑去了园子,贞阳闭目靠在窗边听了一会儿,暖融融的日光照在脸上,热热的很舒服。
风甜日暖,花香扑鼻,她沐浴在阳光下,心里是久违的平静。
可惜这平静没能持续太长时间。
在闻到屋里飘荡起不属于这春日里的冷冽香气后,贞阳蜷起手指,脊背一瞬间就绷直了。
她两眼紧闭,在心底默念,千万别是他。
天气暖,她只穿了件寻常的浅青襦裙,头发编成长辫垂在腰上,用根白绸带绑着。
怪模怪样。
汤镜走过去,俯身顺着白绸带摸上了她那条怪模怪样的发辫。
这下贞阳再也无法安然地装不知情了。
她猛一回身,竖起两道长眉:“你怎么会进来的?”
薛贵妃的宫里人多口杂,稍不留意就会被人议论。
为避免生事,她平日都很少出门。
他倒好,青.天.白.日的,大摇大摆就进来了。
这叫哪个宫人看见,传出去,她在这宫里的名声可就更“好听”了。
汤镜没回答,反倒挽着她的发辫在指间缠了缠,问她:“又偷懒不梳发?”
贞阳这才看见头发在他手里攥着,拽了拽,没拽出来,还拽得头皮生疼,便放弃了。
“你到底怎么进来的?”
他降了职,胸前的纹样也变了,那曾经张牙舞爪让她畏惧的兽纹不见了。
她瞥眼他胸膛上的绣花纹样,语气收了收。
“这宫里,有我进不得的地方吗?”
她的眼睫被日光染成金色,扑闪着在无暇雪肤上投下阴影。
汤镜忍住上手拨弄的冲动,不以为然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