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贞阳这场病来势汹汹,加上受伤,反反复复,足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到痊愈时,好容易养起来的一点肉全掉完了。
肩削腰细,脸也小成巴掌大。
出门遇着太子,太子大惊小怪乱嚷:“十七姐,你莫不是得了不治之症?怎么越吃越瘦?母后明明给了你那么多补品!”
贞阳对这个任性的小太子没多大好感,轻咳着没理他。
柳风的事按醉酒后意外坠湖处理了。
柳家不肯接受那具被湖鱼啃食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柳国公带着妻子跪在宫门外,闹着要皇后给个说法。
皇后没办法,把人请进宫,将参柳风仗势欺人、强抢民女乃至玩忽职守的奏本丢到柳国公面前,哀切恸哭:“哥哥这是不信妹妹?你瞧瞧你儿子这些年做的糊涂事,哪件不是太子帮忙遮掩的?他自己犯浑,吃酒吃得大醉,还逼迫宫女陪他去游湖,如今酿下祸事了,哥哥倒还来怪妹妹。先帝的脾性哥哥是知道的,他最恨外戚以势张狂,这些年,没太子跟本宫在里面周旋,依风儿那野性难驯的样子,如何能安稳高升?”
“哥哥,妹妹毕竟是柳家人,若事真有蹊跷,哪能任凭风儿含冤赴死?”皇后哭湿了帕子,“他才刚及冠呢。”
柳国公听了,心内作酸,但还是强硬地冷言冷语:“原来娘娘也知道他才刚及冠。”
皇后听他口气仍未软化,直接甩出最后一招:“先帝啊,你好狠的心,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在世上受苦,你怎么不把我也带走……”
她哭得多次背过气,话都说不利索了,还要先帝长先帝短地哀鸣。
柳国公面上青红交加,最后也只好认命领了柳风尸体回去安葬。
这都是在贞阳卧床时发生的事。
她因担心查来查去,查到自己和汤镜头上,特地叫夏芳时刻注意着正殿的动向。
最后得知事情竟这样糊里糊涂混过去了,还有些不敢相信。
风波平息,长乐照旧做她的娇贵公主。
来暖阁探病时,还特地搬了座屏风挡在她与贞阳中间。
大动干戈布置一番,却只说了两句话。
一句是:“一股子药味,臭死了。”
另一句是:“十七,你别想拿生病做借口来拖延时间,黑磨那边来使者了,婚期已定,是六月二十。换句话说,最迟五月中旬,你就得离宫赶路了。所以,你快些好起来吧,即便想死,你也得死在出关后。”
两句话是同样的不中听。
贞阳本静静坐在屏风后喝汤,待她说完,忽地起身绕过屏风,故意冲反应不及的长乐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长乐尖叫着跳到门外,因见贞阳咳了这么些天还不好,疑心她患的是痨病,当下膈应得跑去找太医开药喝。
恶作剧得逞,贞阳伏在屏风上笑得肩膀直抖。
笑完还是咳。
春蕊端来一碟切好的梨块:“殿下,吃块梨润润嗓子。左少监说,这是上好的哀梨,香甜适口,对您嗓子有好处。”
贞阳嫌凉,勉强吃了一块。
那日后,汤镜再没来过,但他一直源源不断往暖阁送东西。
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应有尽有。
难为他总能避开皇后他们的耳目。
她知道长乐和那个容貌秀丽的掌印不喜欢汤镜,连带着皇后渐渐也对汤镜生出不少意见。
他送东西给她,若叫长乐逮到……她不敢想后果。
长乐是无理尚能搅三分的人,倘或得了理,岂会轻饶了他?
贞阳提心吊胆,每回来人送东西,她都要嘱咐一遍,跟你主子说,不要送了。
可下一次,该来的还是会来。
她怪汤镜胆大包天,心里却被他的温柔牵痛。
*
月底,皇后要去西山寺看桃花。
她想着关外荒凉,贞阳此去,恐再难欣赏到皇城春景,善心大发,便把贞阳也带上了。
贞阳尽管已病愈,但精神头还没恢复,去时只恹恹靠在马车里打盹。
到得寺中,照例是先去休整洗漱,再出来听主持讲经,最后皇后发话,几位公主们才散了。
春光明媚,长乐兴致勃勃,拎着马鞭招呼众人骑马去山里围猎。
贞阳不会骑马,一看这架势,立刻准备开溜。
偏长乐这个讨厌鬼一鞭子甩过来,咻地一声拦住她去路:“十七,机会难得,你不跟我们一起么?”
贞阳掏帕捂唇干咳,几个动作一气呵成:“我不会骑马,怕扫了大家的兴,还是不去了。”
“这有什么?找个侍卫牵马,你坐上去跑几圈玩玩嘛。”长乐笑得不怀好意,“你这么虚,就是动得太少了。来人,给十七殿下牵匹马来!”
一匹高大威猛的黑马被人牵过来,贞阳看一眼,登时想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