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轿中若有似无的一声“嗯”,接着一位素衣女郎便缓缓探出身子。
她身姿纤细婀娜,披着缥色竹叶绣纹斗篷,抬手间展露内里的茶白色曲裾,腰间碧色的系带勾勒出不盈一握的腰肢。白纱幕篱将她的面容笼罩,似镜中花水中月,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平添几分疏离神秘。
行至寺门前,女郎止步,抬手将幕篱取下,林风拂过,吹动她鬓边青丝。如云散月出,昳丽的面容浮现。约莫十六七的碧玉年华,芙蓉面柳如眉,尤带三分青涩,依旧难掩其清艳。
偶经的香客被这昳丽之色吸引,不禁侧目偷看,没注意脚下的门槛被绊了一跤。
巧月瞧见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贴在女郎身边悄声道:“小姐这般好看,果真令人见之倾倒呢。”
虞慈抿唇淡笑,声音清浅:“佛门净地,莫要打趣。”
她虽然笑着,眸中愁绪却不散。
巧月知道自家小姐近些年来一直愁丝不断,每逢初一十五到寺庙祈福时则更易想起悲伤往事,于是忙敛了笑,虚扶着她走进去。
虞慈原本生于江南灵州富庶人家,父母琴瑟和谐,生活幸福美满,但一年多前父亲意外身亡,母亲悲恸欲绝大病一场后没几个月也去了。祖母年事已高,膝下只有她父亲一子,短短数月间儿子儿媳都去了,心疾发作只留下寥寥几句遗嘱,让她投奔到京城的永安国公府。
国公夫人与虞慈的祖母是嫡亲姊妹,少时便感情深厚,因此对她格外照拂,吃穿用度与国公府的少爷小姐别无二致。这感业寺本来不留宿寻常百姓,但因着国公府的关系,还是应允了她每月初一十五在寺院中留宿一日,为其双亲祈福。虞慈心存感激,更是常为侯夫人诵经念佛。
傍晚,天色未黑。
乌云间雷光乍现,几道闷雷响起,如丝春雨落下。几点水珠落到案几上的宣纸上,墨迹晕染开来,如花苞绽放。
虞慈执笔誊写佛经的手一顿,抬起头来。
巧月不知何时伏在矮榻上睡着了,窗扉敞开,春雨带着寒意落入厢房里。
放下笔,虞慈没有出声叫醒她,而是提起裙裾,莲步轻移到窗边,正欲拉上窗扉时忽而听到女人哀怨的哭喊声。哭声凄楚万分,夹杂着淅淅沥沥的春雨更显得凄恻婉转。
虞慈闻之触动,只略略思索便拿起青竹伞,悄然出门循声而去。
她持伞行走在雨幕中,雨珠落在伞面滴滴答答作响,青石小路蜿蜒向寺院的东南角,最后停在了一座单独的院落外。
院内的哭声渐渐停歇,只偶尔有几缕啜泣和着雨声听不真切。
虞慈来过几次感业寺,隐约听说院内东南角的独院里似乎住着一位身份不凡的贵人。她不敢贸然打扰,微微倾身透过半掩的院门望去。
院内种着一棵高大的玉兰树,缀满了白玉兰,在雨水的敲打下散落了满地的花瓣,如落雪铺地。
只见一名单衣少年背对着院门跪立在院中,湿透的布料紧紧贴在单薄孱弱的身躯上,他垂着头脊骨凸显,看上去更加瘦小可怜了。
虞慈一时讶然。
从身量来看这少年不过十岁,怎会让一个孩子雨天跪在地上,并且湿透的衣服也表明他跪了有一阵了。
她心中纠结,没看到侍从,不敢未经通报就随意进入,心想着去寻院中僧人来提醒一二也好时,突然瞥见跪着的少年身形摇晃,啪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虞慈心一惊,没顾上其他的就推门进去了。
她扶起少年轻唤了几声。少年倒在她的臂弯里,双眼紧闭不省人事,湿透的头发将她的臂袖侵湿,寒凉的雨水令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少年唇色苍白,脸颊却浮起不正常的红晕。虞慈触碰他的额头,果然烫得似火炉,明显是风寒入体发起高热了。
她在院中叫了几声都无人应答,心中焦急万分,最后干脆抛下避雨的伞,将少年打横抱了起来。
少年体弱骨轻,虽然抱起时不算太费劲,但终究不是襁褓婴儿,加之又在雨中行了一路,以至于回到厢房时,虞慈险些脱力倾倒。
刚醒来的巧月撞上这一幕,赶忙起身上前扶住自家女郎。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面色酡红双目紧闭的少年:“小姐,这是……”
虞慈额发散乱,低喘连连,几乎用尽最后的气力将少年放到榻上:“一会儿再说,先拿几块干巾来。”
巧月连忙从柜中找出干巾和一套洁净衣裙,虞慈在屏风后换了衣裙,又让巧月去寻院中僧人。
此时天色已黑,众人都歇下了,月色黯淡,巧月又对寺庙不熟悉,最后只找到一个小沙弥来。
小沙弥不认得塌上的少年,只当他是与虞慈同行的人,给他换了身自己的衣服,朝神色焦急的女郎行合十礼:“懂医术的师父今日不在寺里,只能一会儿送些姜茶来,还请虞施主今夜多加照看,多喂些水,若能退热就无大碍了。”
“多谢小师父,”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