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再责罚

出一丝喜悦，面色却如常。唯一的儿子谢清，自小便立志从军，在边关一待就是五年，好不容易使了点手段把他调回洛阳，他还不高兴，见天驻扎在军中，一月之中能见个两三次已经是喜出望外了。最近却不知怎么了，前天刚回来，今天又回府，莫不是有什么事吧？这样想着，便加快了脚步。

进了膳厅，夫人崔氏正拉着儿子的手高兴地说着什么，见他进来便住了口，起身微敛衣裙，施施然施了一礼，柔声道，“侯爷回来了。”

谢谦微抬眼看向夫人，眉如远黛，目如点漆，面容略显圆润，自带一种雍容之气，只是人到中年又生育两个孩儿，眼角眉梢不免带了些岁月的痕迹。

“夫人，不必多礼。”谢谦一边任仆从褪去披风，一边淡声应道。

“儿子见过父亲。”长公子谢清起身，抱拳躬身施了一礼。

谢谦抬头见儿子剑眉星目，风姿俊朗，远胜自己当年，心内暗生喜悦，面上却不着痕迹，只点点头道，“嗯，准备用膳吧。”

一应仆从见侯爷回府，早就摆好了碗箸，众人更衣盥手毕便依次入座，整个膳厅只闻碗箸声，不闻谈笑声。

夫人崔氏出身于文臣之家，尤重礼节，主人是主人，奴婢是奴婢，尊卑有序，不得僭越，府中氛围不免有些沉闷，不像兰宅，主仆之间从来不会如此泾渭分明，少主和婢女在一处嬉闹也属平常。想到这，不免又开始担心起蓝英和谢玉华，不知她们母女俩可否用膳。

“侯爷？侯爷？”崔氏放下碗筷，喊了几声，谢谦才抬起头，有些诧异地问，“夫人，何事？”

崔氏面上有些犹疑，缓声道，“玉辞在家祠里跪了两天了，膝盖都肿了，刚刚派婢子禀报说，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求侯爷宽恕她这一次吧。”见谢谦冷哼了一声，忙又道，“下午秦妈妈过来了，说玉华已无大碍，无须再责罚玉辞。侯爷，您看……”

谢谦放下碗筷，低叹了一声，他这个夫人知书达理，温柔善良，在内把侯府照料得井井有条，在外，在各同僚家眷中算是颇通诗书有文采的，为他挣足了脸面。可是，唯独在管教子女方面一言难尽，不仅一味地宠溺，还常常毫无原则，让人着实无奈。谢清小时也是如此霸道蛮横，后来跟随自己去了几次军营，突然间便转性了，一心想着报国杀敌，日夜刻苦习武，欺凌弱小的混账事倒渐渐丢到了脑后，让谢谦提着的心渐渐放回了肚子里。但是，玉辞毕竟是个女公子，送到军营不合适呀，谢谦为此伤透脑筋。

“阿母，不可如此娇惯二妹妹。错了便要受罚，不可徇私。”谢清咽下一口饭，一板一眼地道。

崔氏面色有些不豫，心里暗暗叫苦，这个儿子什么都好，身材高大，长相英俊，虽长年在军营，但见了谁都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丝毫不见粗俗之态。唯独有一样随了他的父侯，那就是铁面无私，错就是错，对就是对，不论亲疏，且毫无商量余地。因此，玉辞见了这个哥哥就如见了父亲，唯唯诺诺不敢言语，平时的骄纵全都不见了。

“既然秦妈妈来过了，就让玉辞回房歇着吧。”谢谦低沉着声音道，“让婢子去找个医师瞧瞧膝盖。”蓝英的吩咐，谢谦还是不敢违背的，毕竟那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倾尽毕生心血才得到的心爱之人，只是不能明媒正娶，着实委屈了她。

这样想着，又看了一眼崔氏。这个夫人是受父母之命娶进门的，文官清流，家世清白，本人肤白貌美，品性端庄，对于出身微末的谢家来说，是再合适不过的主母人选了。可问题就出在“品性端庄”这四个字上。谢谦出身行伍，常年驻扎军营，天天面对的是一群粗糙的大汉，何曾讲究过起居坐卧方面的规矩礼仪，又何曾研究过六艺辞赋，诸子百家。可夫人却自小生于贵族之家，行止坐卧皆有章法，且满腹诗书，一腔才华，出口不是《诗经》就是《楚辞》，谢谦常常张口结舌，不知如何作答。长此以往，夫妻间真的是做到了相敬如宾，见面礼数周全，却极少推心置腹。夫人心内必定也是多有遗憾吧，谢谦常常如此想。

崔氏听闻侯爷不再责罚玉辞，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忙叫过贴身婢女吩咐下去，还不忘叮嘱弄些好饭菜送到女公子寝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