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相煎何太急

你们打退，但虎狼之心已昭然若揭。”呷了口茶水，又道，“圣上虽沉迷仙道，朝政多委于太子和丞相，但也希望子民安居乐业，天下能得百年太平，并不希望无端生起战火，生灵涂炭。”

“所以，让宫中各位公主学习戎狄之语，随时准备和亲？”这句话从谢清齿间一字一字蹦出来。

谢谦干咳了一声，不自然地道，“是，也不是。大虞和戎狄在北方必有一战，但圣上的意思是宜晚不宜早。”默了一默，又道，“你在军中多年，更应该清楚，我朝骑兵自景德三年之后，主力几乎消耗殆尽，战事一起，恐怕多有不利。”

谢清明白父亲说得已经很委婉了。景德元年，当今圣上刚登基，朝政尚不稳，北方烽烟四起。断断续续打了近三年，大虞骑兵几乎全军覆没，眼看燕赵之地即将落入戎狄之手，不想天佑大虞，戎狄内部发生叛乱，不得不撤军停战。现今，已是景德十五年，十二年过去了，边关将士依然只敢防守，不敢主动进攻。

“若是晋怀王尚在，四夷之内，谁敢犯我大虞？！”谢清心内愤懑，不知不觉说出了心里话。

“闭嘴！”谢谦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喊了出来，十分惊讶儿子怎会说出如此禁忌之言，莫不是在军中听了什么大逆不道之语？毕竟是刚刚弱冠之人，心性不稳，受人蛊惑也是有的。晋怀王，当年暗养死士，网罗江湖术士，甚至和戎狄，南越，西蜀等敌国暗通书信，相互勾结，意图弑兄弑父，夺取皇位，幸亏当年的太子，当今的圣上及时发现端倪，一举铲除了乱臣贼子。

谢清闭着嘴巴，眼中却透漏着不甘，半晌，终究还是鼓起勇气，恨声道，“父亲，晋怀王真的是乱臣贼子吗？如果是，为何边关老将和晋地百姓均私下对他赞颂有加？为何他在世的时候，北狄南蛮西戎东夷均不敢犯我疆土半寸？如果是，为何他在府中自焚后，高祖皇帝还给了一个平谥，并没有用恶谥？”

“放肆！你敢质疑当今圣上？”谢谦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警惕地环顾四周，仆从婢女均已遣出，厅内只有他父子二人，心里稍稍安定了些，急道，“此等大逆不道之语，且不可再说，半个字都不许再提。”

谢清一吐胸中块垒过后，人也清明了不少，自知失言，抱拳向父亲施了一礼，道，“云朗不孝，让父亲担心了。此后，必会闭紧嘴巴，只字不提。”

谢谦此时也冷静下来，刚想说夜深了，彼此回房休息，突想起一事，便道，“打伤玉华的那几个恶仆呢？”

谢清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父亲，风轻云淡地道，“我让六寻去处理了，这会子应该在洛河中等死吧。明天早晨，说不定会有人意外发现几具漂在洛河中的尸体，到时还请父亲秉公处理。”

“什么？你把他们杀了？”谢谦大惊，“后宅小事，何需如此？”

谢清紧了紧狐裘披风，不疾不徐道，“父亲，记得小时候您常常教导我，治国需忠，治家需严，孩儿铭记在心。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阿母毕竟是个妇人，未免心慈手软，被刁奴算计，也不是不可能。我们谢家侯府怎可被奴仆拿捏？”言罢，向父亲行了一礼，徐步自去，尾音轻飘飘地传来，“为绝后患，父亲切不可妇人之仁。”

谢谦怔在了原地，边关五年，再度归来，他突然不认识这个儿子了。用治军的手段治理后宅妇孺之间的争斗，未免过于狠辣了些。又后知后觉地想起，难怪总感觉府中少了一个人，原来那个寸步不离的顾六寻被派去做杀人灭尸的勾当了。

半晌，谢谦对着空空的厅堂喃喃道，“是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先修身齐家，然后才能治国平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