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粒子科技代表(一)
快天亮的时候斐东亚自己醒了,但他犹如没醒来似的,继续窝在被子里不敢下床。
实际上他半夜已经醒过一次,大概在五点钟左右,那时还完全看不见光,窗外的一切就像是块定格的黑板。当时他准备去卫生间,路过客厅的时候发现那里还亮着。
亮着的并不是灯,而是沙发上忽明忽暗的火种。婓觉还在抽烟,在漆黑一片的客厅里整整坐了一晚上,他当然也看到了儿子,但只是下意识的往这边瞟了一眼,就再也没有然后了。没有多说一个字,似乎认定了他也分担不了什么。
所以此刻斐东亚只能像坐牢一样躺着,必须说这滋味很不好受,直到付桐言走进来大声的喊“早饭好了”他才得以解脱。
付桐言精心的烹制了早餐,真的一点都不应付,除了昨晚被耽误的盛宴,她还加了些别的。
“你还别说,”她在餐桌上兴高采烈地给儿子讲,“他带来那腊肠真还挺好,看上去瘦但是一点也不柴。”
斐东亚没有动筷子,他只是目视着妈妈和建筑师一样把菜不停地夹到他的碗中垒成一座高塔,也看着她很开心的说鱼冻的味道非常不错,就像她完全不知道昨晚有谁伤心过。
她以前也是这样,在被书店开除的那天晚上,她喝的烂醉扬言要去找把枪,先把狗眼看人低的老板崩了然后再崩掉自己。不过第二天一早她操心的就只有儿子快迟到了。
因此在什么都一知半解的小时候,斐东亚总觉得自己的妈妈没心没肺。
但现在不同了,他打心眼里觉得她很棒,甚至带着几分由衷的钦佩。她并不像自己口中所说的那样什么都不会,她在干一件很伟大的事情。
她在生活。
不要觉得这是个笑话,绝不是人人都能在狼狈的日子里挑出珍珠,她有一对饱含热爱的眼睛,并不会因为米袋空了就忽略腊肠的香气。
她大概永远也不会成为多了不起的人,但她也不羡慕那些人。她有他们所没有的,那就是,她绝不会允许生活看她的笑话。
“你倒是吃呀。”
付桐言干脆不往碗里夹了,她省略这个没用的中间环节,把两片沾好了醋汁的牛肉塞进儿子木偶般的嘴里。
“哦,好……”斐东亚回过神来。
他瞅了下餐桌上最靠左的椅子,那是婓觉每次都坐的地方,此时空空如也,还有沙发上,沙发上也没找到人,对了,卧室里。
斐东亚伸长了脖子,视线从付桐言的头顶上掠过。
“不在的,早上出去了。”付桐言把菜汤倒进碗里,很平静的说。
斐东亚沉思片刻。“苦力改主意了?”他问。
“不是。”付桐言扒了几口饭,全部咽下去之后才接着说,“去钻下水道了。”
“又钻?”斐东亚大为不解,“不是前天刚钻过吗,按照小区的值班表,下下周才会轮到咱们家呢。”
付桐言很有意的避开儿子的眼睛,视线只在盘子和筷子上跳转。
“六楼那家人不是嫌脏吗,你爸就替人家钻。”
“他还有这心情。”斐东亚嘟囔着。
付桐言的目光紧紧地锁在自己的筷子上,眼睛眨都不眨一吓,反倒显得这专注吃饭的神情像是刻意捏造一样。
“收人家点费……”她用最轻的语调点到为止。
谈话就到这里告一段落,两个人都蒙着头吃饭再也不多说一句。斐东亚的筷子机械性的合拢,张开,又合拢,大概半分钟之后,他把它彻底放下了。
“我饱了。”
他的离席申请被驳回了,付桐言嚷嚷道:“还有大半碗呢,地主家也没这么浪费。”按住儿子的肩膀把他重新按回到座位上。
这顿饭的后半程吃的异常煎熬,斐东亚说不上来为什么,反正就觉得自己像个冷血的资本家。他还不能告诉妈妈每道菜都味同嚼蜡,因为她肯定会误会,会再一次伤心,她昨天晚上真的是拿出了自己的最高水平。
完全谈不上享用,扒干净碗里的最后一点,他立刻钻回到自己的卧室里。
他打开那台在书桌上吃了一年灰的老电脑,早就过了保修期的风扇发出轰鸣,听上去就像屋里有架隐形的直升机,震耳欲聋咯咯哒哒的响着,整个桌面都抖动不停。这个开机过程用了十几分钟,斐东亚不得不握紧拳头重复默念着‘自己选的’,强忍住要把这台老古董砸成废铜烂铁的冲动。
刚登上求职网站,许久没有应聘过的他就被给了个下马威。
新用户要填的简历足足有八页纸,网站还美其名曰,说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提高岗位的适配性。里面除了常见的姓名、星座、喜欢什么颜色和教育水平之外,还有一大堆看了就让人拳头发痒的奇葩问题。
比如那道职场加强版的‘落水难题’:右脚骨折的你好不容易搭到了一辆的士,这时候遇到老板要带她的猫去修毛,你应该怎么做?
所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