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程路3
乌云蔽日,细雨连绵。
一抹淡绿色撑着缀花油纸伞直往宫门口走,身后跟着几个仆从。
宫门口看守的侍卫看不清伞下人的面目,依着规矩正要阻拦,问他索要令牌。
那人将油纸伞往后倾了倾,伞上水滴飘零,落在地上,摔成珠子,破碎不堪。
伞下的面容显露,尊而不威,精致的眼睫随着视线下垂,眉宇之间淡然无比,凸显矜贵。
侍卫只看了一眼,慌忙行礼:“韵王殿下”
白昭缄口不言,只是微微抬手,离得最近的仆从知晓他的意思,将腰间的令牌拿出,摆在侍卫眼前。
侍卫便打开宫门放了行。
白昭不紧不慢的踏出宫门,身后的散发落在淡绿云锦袍上,宛如一副清秀的水墨画。
马车就停在宫门口不远处,仆从掀开绣锦帘子,从他手里接过那把伞,为他撑着。
待他进了马车,才把伞收了起来,自己坐在前边。其余几个仆从,则是在两旁跟走。
马车缓缓启动,往韵王府驶去。
王府密室的青铜重锁被打开,灰扑簌簌掉了下来,好在这日湿气重,并没有太大的烟雾。
一个仆从挥舞着袖子,然后侧开身子请后面的人进来,白昭撩着袍子,一双锦靴踏了进来。
“谁?”
一道干哑的声音从里头响起,像是被太阳大晒过三天似的,声音无措,随之而起的是铁链动荡的声音。
白昭拿着烛台走近,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在地上蜷缩着,四肢上都带了粗铁链,限制了行动。生了锈的铁链在他手腕脚腕处磨损严重,往外渗着鲜血。
“韵王殿下”
那人跪在地上,抬头看他,干裂的嘴唇颤抖,眼眸被烛台映照,泛着光亮,像是含着泪水一般。
白昭并无半点怜惜,站在原地凝眸看他:“那日你说会为我大宁所用,是真是假。”
“千真万确”
阿努初篁点头,目光坚毅,心中却生怕白昭生出将他交给刑部的心思,身形因恐惧而微微颤动。
“来人,取下铁链”
外头来的仆从为阿努初篁取下铁链,将他架走,出了密室便淋了一身的雨,到了浴房直接将他扔进浴汤之中。
阿努族人粗犷,不拘小节,加上从定州回来至今他都未曾洗浴,如今足足洗了一个时辰方洗好。
阿努初篁从浴桶中出来,手边的椅子上摆放着下人为他准备的衣物。穿衣时,不经意间触碰到自己胸膛上的伤疤,慢慢垂目。
沉思片刻,不假思索的穿上——往日云烟,罢了。
门外响起了两声敲门声,他还未应,一道女声响起:“殿下吩咐,让公子前往正殿”
他竟在等自己?
阿努初篁穿好全部衣物,便想动手束发,可从小在炎国长大,并不知宁国束发是个什么方式。
便问门口那人:“姑娘可会束发,在下身处炎国日久,早忘了如何束发了,若是散发前去,恐怕失礼。”
“奴婢,只会束简单的发髻。”
“无妨,你且进来吧。”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脚步轻轻靠近,直到阿努初篁在铜镜中看到她的脸,胆小,羞怯。手上动作却很麻利,发髻很快束好。
“不好意思,姑娘,在下忘记自己没有发冠”
“公子莫慌”
阿努初篁只见她拿着剪刀,迈着碎步跑到屋外,从竹林中细细的挑了一枝,剪断。
“不如以此为装饰,固定发髻如何”
“甚好”
阿努初篁抿嘴笑着,待她簪好,对着镜子看了又看,确实好看,她折的竹枝恰好只留了三片叶子,衬在发上,平添了一丝风雅。
“多谢姑娘。”
阿努初篁由着她带路,沿着屋檐,到了正殿。
白昭正坐在椅子上端起一盏茶吹着,余光看见他来了,也并未抬头,浅浅呷了一口香茶。
“殿下久等了”
“茶都快凉了”
白昭挥挥衣袖让他落座,又朝他身后道:“竹枝,你且先下去吧”
竹枝,竹枝,阿努初篁眸中一亮,心中暗道:好名字。
白昭屏退了众人,雨势渐大,他始终拨弄着手中那一盏茶。
“你从前,在阿努王子的麾下,是军师?”
阿努初篁点点头,“炎国军中大小事务,在下皆知悉。”
白昭闭上眼,太阳穴凸得生疼,用手两根手指来回揉捻,心中所想之事难以言说。
若一开口,便会如洪水决堤,无法收回。
“本王……要组建一支军队,由你担任军师,主攻炎国。”
阿努初篁闻言不由得怔了怔,抬起眼看见他正直直看着自己,神情冷漠,顿时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