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全都被积雪埋在了下面，也有一些尸骨露了出来，刚刚被斩首的那具尸体就被扔在了这里，头与身子被丢弃的隔了一段距离，将积雪砸出了坑。

一位老人步履蹒跚地朝尸身走去，他衣衫破烂，脚下踩着一双烂草鞋，岣嵝着背，双手拖着抬尸的架子，满是沧桑沟壑的脸上落满了雪籽，他的眼睛浑浊，有一只已经瞎了。

他抹了一下脸，又搓了搓手，那双手就像老树干的皮一样粗糙，因冻伤而皲裂的手指向外翻着皮肉。

他说，“回家了。”

老人将断掉的头放到架子上，他将尸身搬运上去时很吃力，费了很大的劲才能将整具尸体都抬上架子。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原本露出的那些没人认领的尸体，也逐渐被掩埋，在乱世中，那些没人认领的尸体，或许是一家一家没的，又或许本是世间流浪人。

比起那尸山上无人认领的尸体，那被斩首之人最终却有人为他收尸，只不过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而这老人的晚年也将在这乱世中风雨漂泊。

莲华看着那位老人拖着尸体一步一步地越走越远，背影看上去凄凉惨淡。

她摊开右手，掌心凭空出现一本白册，那是记载人类命数的阳册，阳册腾空而起，立在半空之中，空白之页上，字迹浮现，她知晓了这对父子的命数。

被斩首之人名为周梁，燕国人，与他的父亲周孙生活在渔阳村，村庄里的村民们靠下海捕鱼为生，因赋税沉重，长期食不果腹，还要遭受压迫，周梁与伍长之子起了争端，推搡之间，伍长之子意外而死，寻常百姓在这命如草芥的时局当中，即便是死伤无数，也是常态，而因与周梁起冲突死去的是当地的小官之子，周梁被抓后判了斩首之刑。

周孙这一生丧子丧女，那些死去的儿女或因饥饿或因病痛，膝下就剩了周梁这一个儿子，最终也不过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地藏的佛珠再次转动，眼前的场景又发生了变化，是老人与子在争吵，而子是周孙，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周孙的上一世。他的上一世犯下的罪孽是弃父不顾，年迈的老父亲在草屋里孤苦一世，死于饥寒。

莲华看眼前情景，她道：“因果轮回。”那位死于草屋的老人是为了还他上辈子的债，而周孙这一世也是在还他上一世的债，注定要凄惨一生，这漫天的大雪，对他来说，太冷了。

地藏说：“业障缠身，苦海无边，无休无尽。”

莲华问，“菩萨，苦海终归会存在于轮回之中，如何才能善增恶减？”

地藏说：“我执为根，若不执我，方能自渡。”地藏的眼神看向莲华额心的红莲印记，那是神器焚灵融入体内的显像。地藏微笑道，“慈悲为怀，怜悯众生，方为渡人。若皆能自渡、他渡，自然能善增恶减。”

此刻，莲华明白为何地藏会出现在火照路了，她与兄长帝昊是生于无量天的上古神莲，她原身为红莲，帝昊为紫莲，皆是天生神体，虽为同根生，但本源之力却不同，帝昊是光明与再生，而她是黑暗与毁灭。

鬼神的怜悯之心与普度众生的善心比其他神或仙要少之又少，她去往人界斩杀入魔灵体，皆是以焚灵毁之，而不是渡之。

如地藏所说，善恶同源，此消彼长，每一个魂灵的气数都与天地之气相关，若是能将正气发扬，那邪气自然就会受到压制，化解入魔的鬼魂，将心中的善意扩大，也能增长天地正气。

莲华颔首道，“我明白了。”

地藏：“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