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遭遇还是际遇
太阳往西边慢慢坠落,把人影拉得很长很长,几个流浪汉拄着木棍在县城门口徘徊。城墙还在,城门已经朽败。这些流浪汉有的在城门洞里住着,有的找城里的破房子住。尹润出了城门往外走,有几个流浪汉停了脚步,盯着尹润看。尹润一点都不害怕,因为这里人太少了,流浪汉也怕寂寞,他们绝不会害了活生生的正常人。
尹润走近他们,解开布袋,拿了薄饼给他们,他们就露出红红的牙床向尹润表示感谢。
尹润问:“城里有军队吗?”
其中一人指着西边说:“到那边去了。嘿,嘿嘿!
”尹润看看天色,对庄仆说:“我们赶过去看看。”一庄仆人说:“夫人,我怕路太远,夜黑了,有危险。”尹润说:“先过去看看,不管有没有医生,太阳下山前我们往回赶。”
三个人出了城,涉过一条小河,发现前面密林处有火光,一闪一闪的,尹润说:“那里有人驻扎?”
一庄仆说:“夫人,好像不是火把?”另一庄仆小心翼翼地说:“像是鬼火。”尹润说:“天还没黑,哪来的鬼火?”一庄仆低低地说:“前几天下雨,这几天空气又干,风又大,鬼魂无处藏身,白天也就出来了”
尹润感到一阵惊悚,停下了脚步,看天边的霞彩,涂着血一样的红色,外层是紫光,看来天要入暮了。可一想如果没有医生,管家就命不长了。一想到管家的病,尹润的背脊一阵冷,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再看看庄仆也还壮健,尹润问:“阿旦,阿义,你们怕吗?”阿旦阿义说:“夫人,我们已经死过好几回了,现在什么都不怕。只要跟着夫人,怎么都好。”
阿旦和阿义是尹润在一次掩埋死尸时,发现他们还没有死透,就救下他们,其实尹家庄院里有很多庄仆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死人都不可怕,那么鬼有什么可怕的。可想想人要活下来多不容易啊,尹润说:“我们回去吧!”
他们从草野里往正路上走,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声音很混杂,应该有很多马。尹润忙示意阿旦阿义矮身草丛里,别出声。
他们在草丛里刚蹲下身,只听扑棱棱一阵响,一群百灵鸟从草丛里直窜出去,尹润吓了一跳,又赶紧蹲下,不敢动弹。马蹄声近了,五、十、二十------尹润矮身草丛数马脚,马跑得太快了,来不及数。
应该是蹲久了,脚有些麻,尹润伸展了一条腿,一只兔子突然从她的脚板上窜逃出去。还未等尹润惊叫出声,一匹马仰长了脖子嘶叫了一声,前蹄扬起,掀翻了骑马的人,接着马队乱了奔跑的秩序。
骑马人个个发声“吁”,勒住马。有几人警惕地跳下马来,扯出腰间的武器,向草野走来。尹润怕他们在草丛中乱戳伤了自己,赶紧站了起来,示意阿旦阿义举起手来投降。
为首的骑马者挥一挥手,示意身后的骑者停下脚步,并厉声问:“你等是奸细,快束手就擒。”尹润被吓住了,发不出声。那为首的骑马者手向后一伸,说:“曹忠,拿绳索来。”那叫曹忠的从马后行囊里抽出几根绳子,又叫了另外几个人,把尹润和阿旦阿义捆了个结结实实。
天色越来越暗,隔远点已认不清对面人的脸。尹润想示意阿旦阿义想法逃走也不可能。骑马者把他们三人拖在马屁股后面跟着跑。尹润想这样不出一里路,自己非被拖死不可。于是硬着头皮求饶,说:“英雄饶命,我们是巩县人,家里阿爹生病,想到军中找军医救命,不是奸细。”那为首的骑马者一听声音,怎么是女的,不觉打量了一下尹润,冷笑了起来。只把阿旦和阿义拖在马后跑,把尹润横放在马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尹润在马上被颠得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人晕乎乎的,就要没了知觉。
马停了下来,暮色已经很重,但上弦月出来了,虽不是很亮,照得四周的景色模糊可见。他们由一斜坡向下,众人下了马,把缰绳系在矮树上。一个人上来,拎起尹润就往地上扔,忽然见尹润发髻披散开来,像一道黑色的帘子一样,又轻轻地把尹润放靠在树旁。
这一路颠簸,忽然着了地,感觉全身有了倚靠,尹润的脑子开始清晰起来。她向山野望望,黑乎乎的,骑马人很多,至少有两百人。
远处又传来脚步声,那个曹忠示意大家静听,有一人说:“是自己人?”曹忠吸了吸鼻子,好一会儿,说:“不是。隐蔽。”曹忠发声令,骑马者又牵了马,向一凹处走去。又有一人走来说:“此三人怎么办?”曹忠作了一个手势。
尹润就感到脑后冷冷的,她想:难道我今晚就死在这里。她挣扎着坐了起来,面对拿剑走近她的人,她的心里毫无恐惧,她已死过好几会了,都没死成,这一回是真要死吗?她的心中有疑惑,那个走近的人看她呆呆地望着自己,吃了一惊,问:“你不怕死吗?”尹润淡然说:“我已死过好几回了,今天真的要死吗?死了也正常,多少人都死了,活着才可怕。”众人听了尹润的话,都愣住了,有一人说:“曹义,带了她走。”这时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