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你浓我浓
两个人过日子不热闹?”叶百香忙说:“都不是!都不是!就是觉得心里怪委屈,眼泪就涌出来了。鲍哥,再来一段《刮野鬼》吧!叫郭家航这个臭小子知道知道,没有老婆的日子,多么受煎熬!”
这样的俚俗山曲,半夜在西山乱坟岗子吼两嗓儿,那是为了壮胆儿。况且身边都是要好的朋友,不会有人出卖我。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唱,还要不要脑袋了?那个年代能够唱的歌曲,一个是歌颂党歌颂伟大领袖,再一个还是歌颂党歌颂伟大领袖。除此之外,所有歌曲都是犯禁的。再说,在婚礼上吼《刮野鬼》,也太不吉利了。
这时候,你带头唱起了《远飞的大雁》,歌声如潮,没有不跟着唱的:远飞的大雁∕请你快快飞∕捎个信儿到北京∕翻身的农奴想念恩人毛主席……
大家把叶百香和郭家航的婚礼,当成了一次幸福的聚会,玩得很开心。尤其叶百香的脸上,一直荡漾着甜蜜的微笑,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天黑之后,大家闹罢洞房也就散了。
离开了沉静的三里铺,咱俩谁也不愿意回到单身宿舍,便沿着宿舍围墙外的柏油路,信步游荡。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铁道边。到这里看火车,已经变成咱俩的保留项目。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总要隔三岔五地来这里遛达遛达。不知是因为深沉的乡思之情,勾着咱们到铁道边看来自北方的火车;还是长长的钢轨一直通向远方,能够令人产生无限的遐想。
我们登上了西山的梳妆台,并肩坐在土堆上。仰脸望着深邃的星空,都有一肚子话想说,却又不知从哪里谈起。每当这个时候,你就叫我唱一支歌。
于是,我便唱起了墨西哥民歌《你就是幸福》:多幸福,和你在一起∕你的吻像烈火燃烧着我的心∕你,你就是幸福∕我要把这欢乐秘密地藏在心里∕我的心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们不怕分离∕你是我光明的未来∕我决不让别人来夺去你∕多幸福,和你在一起∕直到最后一刻我也不忘记你∕你,你就是幸福∕要记住我的话永远别抛弃我。
你握着我的手说:“鲍子,这首歌真好听!”我长叹了一口气:“只可惜这么好听的歌,恐怕除了你,就只有乱坟岗里的野鬼偷偷欣赏啦!”你拍了一下我的手背:“别说得那么阴阴惨惨的,哪儿来的鬼呀?”我煞有介事地说:“你还真别以为我是在哄你!我有一个高中同学,吹得一口好洞箫。那年他去太原,晚上在晋祠临水吹箫。吹到凄婉悱恻之时,就听得脑后一声叹息,只觉得有一股凉气从耳边轻轻吹过,吓得他慌忙跑出了晋祠。自古以来就有夜不吹箫的说法,怕招鬼呀!”
你一巴掌拍在我的脑门上:“胡说!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是怎么写出来的?”我强词夺理地说:“那是因为杜牧不怕鬼,他才故意那么写的。谁知道扬州二十四桥到底在哪儿?”你忽然将长发往脸前一盖,怪声怪气地说:“鲍鱼哥哥,你也不怕鬼吗?”我着实被你吓了一跳,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一把抱住了你说:“我就是《聊斋》里不怕鬼的穷书生,你是青凤还是连锁?”你笑了:“你希望我是谁,我就是谁吧!”我轻轻撩开你脸前的秀发,看了又看,禁不住动情地说:“你永远是我的美人菩萨!”
你那双明亮晶莹的眼睛,在星光下熠熠生辉。我情不自禁地亲着你秋波闪动的眼睛,吻着你微微颤动的鼻翼,最后把樱桃红般的嘴唇含在口中,尽情地吸吮着。此时此刻,我忘记了世间的炎凉荣辱、沉沉浮浮。
我陶醉地说:“筱娅,我们也结婚吧!”你含情脉脉地说:“给你的爸爸妈妈写信吧,就说我答应嫁给你了。只要你父母不嫌我是资本家的女儿,春暖花开的时候,我就做你的新娘!”我激动地说:“我早就跟爸爸妈妈说过了,即便你父亲当年是个大军阀,我也要娶你,他们同意了。筱娅,你父母能答应你嫁给我吗?”你温存地笑了:“傻样儿!他们要是不同意,我会跟你去北大港,又会跟你来滏阳城吗?”
你任由我躺在你的怀里,把我抱得很紧很紧。我仰望着夜空中缥缈的银河,寻找着令人神往的牛郎织女星,情不自禁地朗诵着:“天邪!你浓我浓,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碎,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美人菩萨,这是七百多年以前,宋元才女管道升写给丈夫赵孟頫一首著名的《我浓词》,世代传为佳话。用在七百年后你我的身上,竟那么恰如其分。”
你捏了揑我的鼻子,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