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飞天的横祸
签上说什么?”正一法师闷声闷气地说:“这是个下下签,你们自己看吧!”
我一把抓过那支签,只见签上写着,“人逢险境起阴风,波谲云诡幻象生。可怜倾国倾城貌,马嵬坡下长恨情”。那意思就是说,人遇到凶险,邪恶的风就会吹来。怪异的事物,就像云彩和水波那样变幻莫测。即使像杨贵妃那样生得美艳绝伦的娘娘,也难免被唐明皇缢死在马嵬坡。
正一法师说:“求得此签的人,凡事须小心谨慎,害你的人往往就是最钟爱你的人。”
真丧气呀,怎么抽了这么一支签儿?我心里由不得暗暗骂那个牛鼻子老道。他说害你的人往往就是最钟爱你的人,这不是瞪着眼睛说瞎话吗?打破脑袋,你也不会相信我会害你。当时,你把那支签往地上一扔,拉着我就走。我过意不去,塞给了正一法师2块钱。,
这天夜里,上夜班的工人们又照往常一样走进了车间。
记得当时正是交接班的当口,细纱车间里显得有些乱。甬道本来就不算很宽,每台纺纱车的车头,又摆着刚刚落下来的细纱锭没有推走,甬道就显得更加狭窄了。我推着一车粗钞锭来到细纱车间,好像被谁撞了一下。在车间里干活儿,又是在那样一种情况下,碰撞一下也是常事,所以我也就没有去理会。我推着粗钞来到你的纺纱车前弯腰干活时,感觉裤子后边的口袋里有个硬邦邦的东西,挺不舒服的。我掏出来一看,原来是一枚个头很大的伟人像章。当时我连想也没想,就顺手塞进了你的围裙兜里。你正忙着干活儿,也没有当回事儿。后来一忙,也就忘了那件东西。谁又能想到,灾难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呢?
临要下班的时候,你用塑料泡沫擦去身上的棉花毛,然后脱下白围裙抖了抖。我塞给你的那件东西,一下子掉在化学地板上,一溜滚着。这时候你才看清,原来是领袖纪念章。你赶忙去追,那枚纪念章不偏不倚,竟然滚到了造反派小头头焦美美的脚底下。她弯腰拾起来一看,陡然变了脸色。
焦美美把纪念章高高地举过头顶,冲身边的工友们喊着,你们都看见了,这枚像章是从欧筱娅口袋里掉出来的!——欧筱娅,你承认不承认?你有些不解地说:“是从我的围裙兜里掉出来的,怎么了呀?”焦美美说:“车间里不得说话,下班以后去打反办公室吧!”
你眼巴巴地看着焦美美走了,心里甭提有多么别扭。焦美美平时就对你很冷淡,虽然同住在一间单身宿舍里,她也很少跟你讲话。用她的话说,她家三代是贫下中农,而你是资本家的狗崽子,她跟你根本就不是一个阶级阵营的人。
车间的红灯亮了,你提着手提包往车间外面走的时候,才发现身边多了两个看管你的人。这就是说,你几乎是被押进了细纱车间的“打反”办公室。直到看着你走进了房门,那两个押送你的人才扬长而去。
细纱车间党总支书记刁艳芬,坐在办公桌前很慈祥地注视着你。焦美美站在刁书记的身后,却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参加革命工作两年多了,咱们也多少懂得了一些事理。凡搞政治运动,大到一个地方,小到一个单位,都十分关注抓典型。刁艳芬是老政工干部,自然更懂得这一点。如果想彰显自己的政绩,并给自己的政治生命注入活力,她就必须在“打反”运动中抓出几个阶级敌人。所以无论大会小会,她都在拼命地鼓动工人们进行“大检举、大揭发”。今天约这个谈话,明天找那个调查,可来劲啦!可是,嗓子都快喊哑了,阶级敌人始终没有出现。于是,她就把已经定性的“阶级敌人”,又重新拉出来过筛子、搞□□。
刁艳芬亲切而又不失严肃地对你说,欧筱娅,国内形势一片大好。但是阶级敌人并不甘心失败,有的散布战争恐怖,造谣惑众;有的盗窃国家机密,为敌人效劳;有的乘机翻案,不服管制;有的秘密串联,阴谋□□;还有的破坏插队下放。一小撮阶级敌人不仅在政治上伺机反扑,加紧进行□□破坏活动,而且在经济领域里也向社会主义发动了进攻。为了落实战备,巩固国防,必须坚决地、稳准狠地予以坚决打击。
你平静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说。因为刁艳芬所讲的那番话,都是中央文件上的,而且已经传达过不止一遍了。此时,你急于想弄明白的是,自己为什么被带进了“打反”办公室?
你仍旧平静地站在那里,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你知道刁艳芬有个毛病,当她在夸夸其谈的时候,最讨厌被下属打断话头。所以,你必须充当一名俯首贴耳的听众,装出非常欣赏她讲话的样子。不然的话,她会不高兴的。
你终于忍不住了问:“刁书记,您到底要跟我说什么呀?”刁艳芬阴阳怪气地笑了笑,但仍然摆出一副很亲切的样子说:“欧筱娅,我讲了这么多的话,是在对牛弹琴吗?你以为你是一头牛吗?不,你不是一头憨厚愚钝的牛,而是一匹爱尥蹶子的小毛驴,一只伺机反扑的狼崽子。对,你是一只小母狼!一只猖狂向无产阶级反扑的野心狼!”此时此刻,你不禁吃惊地问:“刁书记,我什么时候变成阶级敌人啦?”刁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