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诞
我正暗自思忖着她因何见罪于皇上,想来想去都没有个结果,总之跟冒犯皇后有关是差不离的。这厢正思索着,邻桌而坐的几个嫔妃忍俊不禁,纷纷朝皇上娇笑道:“原本姐妹们是没有这个胆子敢灌娘娘酒的,可现在皇上亲开御口,要替皇后娘娘揽替酒的差事,便是由得我们灌了?”
皇上浅握皇后的双手,拥她入怀,笑意愈浓:“你们一大早的就遣人往椒房宫中送来贺礼,皇后和朕总得谢过你们的厚情吧?今日乃是极乐之宴,不拘君臣之礼,你们只管来敬酒吧,朕一概不推辞,就当是为皇后增福添寿了。”
便有琴瑟清逸奏起,舞姬翩然起舞,众人享受佳肴美酒。得了君王一诺,众妃们倒是也不客气,像是约定好了一般,轮番来向皇上敬酒,竟像是一心想要看皇上酒醉失态的样子,一时间席间其乐融融,宴酣极乐。歌舞美姬,巧笑倩兮,笙歌燕舞间,白臂婀娜,身姿妖娆,七彩绢衣在殿内四处飘动如娇柔的波纹,缤纷荡漾。
我在一旁冷眼看着,心里暗暗发笑那些嫔妃的天真。她们纵然人多势众,可闺阁女子的酒量如何能与男子相较?况且常听父亲说,皇上逢年节赐宴群臣,从没有一个人见过皇上的醉态,直到将积年美酒饮干,皇上也只是面色微微有些发红罢了,目色倒是依旧清明,朗笑着吩咐把那些醉的东歪西倒的群臣扶下去休息。
果不其然,酒至半酣,皇上周旋于那些飞舞如蝶的后宫命妇之间,谈笑风生,对于那些已经不胜酒力却还在勉强敬酒的嫔妃来者不拒,直到她们全部都被侍女扶到偏殿醒酒之后,尚有余力将椒房宫的小厨房特地为皇后炖制的药膳一勺一勺地细致喂给皇后吃,丝毫不见一点酒意,直教人怀疑他方才饮的是茶水,可那醇厚浓烈的酒香却是不能作伪。
皇上帮助皇后将饭粒咽尽,手中慢慢剥着一颗葡萄,扫了眼整个宴殿,座中只剩我沈贵妃、戴顺容,笑道:“爱卿们倒是酒量好,没有被扶去偏殿歇息吗?”说着举手将剥了皮的葡萄送到皇后嘴边,低柔道:“很甜,尝尝?”
我举了团扇障面,惭愧道:“陛下高看嫔妾们了,咱们有自知之明,明知若是跟陛下比酒量便会贻笑大方,谁还敢轻易尝试?”沈贵妃和戴顺容也恭敬地附和着。
皇后张嘴含在嘴里,慢慢咀嚼着,突然神色一滞,怔怔地愣在那里,皇上赶忙将手放到她嘴边接着:“浅芙,若有不适就吐出来。”皇后反应良久,缓缓地将葡萄籽吐到了皇上手中,皇上将葡萄籽放到一旁的痰盂里,又拿丝帕擦拭干净她的唇角。他凝着淡薄的笑意,命人将皇后的轮椅推来:“你们确是福气好的,今日朕为皇后备了一份生辰之礼,想来她们是没有眼缘得见了。走吧,你们同去看看。”
我的好奇之心大增,与已经恢复了些的嫔妃和沈贵妃戴顺容一道,众星拱月般就要随着皇上往太液池动身。皇上眼中如水波微漾,浮着一层璀璨光华,温柔伸手扶起皇后,轻轻将她揽到自己怀里,打横抱到轮椅上。袭予拿来一袭茜素红凤尾图案的鲛绡披风为她盖上,正要推动轮椅,皇上修长的手早已稳稳握在了轮椅的推柄上。
远远见太液池边围了高高的锦绣帷幕,随风轻舞,十分好看。只是帷幕遮住了太液池的景观,华丽而已,实在也瞧不出什么。
四周异样的宁静,众妃都疑惑地看着皇上,他只是笑吟吟地望着皇后,忽而吴章寿拍了拍手,围在太液池周围的锦绣帷幕“哗啦”一声齐齐落地。眼前的景象太过出人意外,原本疑惑的众人齐齐都没有了声息。如斯美景,大抵是让人倾心屏息的。
五月的时节,原本山茶花已是绝迹,往日的太液池不过是一潭空旷碧水而已。而此时此刻,碧水间已浮起满湖雪白皎洁的山茶,如一盏盏羊脂白玉碗,轻浮其上。朝日辉辉,花上清露折射濯濯光芒,美如云霞灿如绣锦,波光碎影里摇曳着人与花影,亦是窈窕而不可思议的。
远远举目,不止太液池这一湖茶花,目之所及,上林苑千顷土地皆植茶花,白似春雪,红若丹崖,妖冶地点缀于依依芳草间。暖风一熏,欣欣向荣的花朵愈加香气扑鼻,沁人心扉。空旷的花海里,间或有几棵芙蓉树,更妙的是不知何时矗立起一座座假山,连飞溅奔涌的数丈高的瀑布竟也奇迹般地出现在眼前。袭予难以置信地掩唇低呼:“天哪,这不是霖铃谷的春色庭么……”
皇后扬首望去,一池满满的山茶花,水波轻软荡漾间,折出万千迷离光彩,映出流光百转千回。那假山,那悬泉,那茶花,那芙蓉,无一不是春色庭中的景致。别的倒也罢了,茶花本不是这时节的东西,他竟然能使得它们在这时候妩媚绽放,当真令人叹为观止。她茫然地看着上林苑中的春色庭,目光如风,掠过一丝浅浅的动容。
皇上附到她耳边,嘴角噙着一抹深情而懂得的微笑:“浅芙,朕将咱们在霖铃谷的家移来给你,你可欢喜?”
在寂静的风声里,皇后浅浅地一笑,虽然那动作极细微,只能算牵动了一下唇角,却仍是没有瞒过皇上的双眸。他又惊又喜,手足无措地捧着她的脸颊:“你笑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