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惊心
可能是昨晚在院子里吹了风又说了一夜的话,第二天苏沁的身子便有些不大爽快。
苏夫人派人请了大夫替她诊脉,九龄一直在房里陪着,直到她喝了药又沉沉地睡了方出来。
陆九龄心里闷闷的,她怎么会这样,明知她身子弱还和她闹到这么晚,看着她生病难受,恨不能替她受过,可她却什么也帮不上,思及此更添了几分懊恼。
苓苒见九龄神色恹恹的便劝慰道:“二小姐的病休养几日会好的,不必太忧心了,只以后一处玩笑的时候您多注意她的身子便是了。”
是夜,九龄睡得不太安稳,睡梦间总是回想起苏慕凌弹的那首鸥鹭忘机,心像是被攫住一般,辗转反侧,仍是不能摆脱心上的束缚。
她叹了口气,坐起身子,看见月光的清辉洒在帐幔上,她撩起纱幔,想用手接住这银辉。
呵,不知道这是否与临江城的月辉一般无二,又暗自摇了摇头,该是不同的罢,临江城的应比这暖和些才是。
临江城……她忽然想起昨日看到的那几株鸢尾,那是娘最喜爱的花啊。
心下一动,伸手拿了件衣衫披着,怕吵醒苓苒,便没有点灯,只悄悄踏着月光寻去。
白日里的喧嚣都被这夜色掩盖,倒是一片安静祥和。姑且就让她把这里当做是临江城吧。
不想碰到守夜的人,便只沿着小径前行。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微微有些倦意,停步靠在假山背后的石阶上稍作休憩。
这一停下,孤寂便从四面八方涌来,她蜷起双膝,头埋在手臂里想阻隔这涌来的孤寂感。不知过了多久,耳畔隐约传来说话声。
她一惊,坐直了身子,那声音似是在假山的另一头,她仍旧坐着不敢起身,屏息凝神,细细分辨,那是两个男子的说话声,可是又隐约觉得那声音有些耳熟,努力回想,啊,那不是苏景逸的声音么?
九龄听见是他,心下稍安,可她现在衣衫不整的,不能让他看到,便也只能不动声色继续坐着。
耳畔传来的声音不若往日温煦,倒似比这夜色更冷冽几分,让她不自觉伸手拢了拢衣襟。
“你以迷魂曲所探如何?”是苏景逸的声音,她的心头掠过一丝不安,心思百转千回。
“她并没有怀疑,所知晓的也不过是路人皆知的事。”这……这是苏慕凌,她的身子开始禁不住微微颤抖。
沉寂半晌:“她的两个哥哥却并不简单。”苏慕煊道。
“他们已经有所察觉?”
“锦城那里传来密报,有人在打探阎斐的消息。”
“他们怎么会查到阎斐?知道阎斐擅用阵的人并不多。”
“陆家的那个陈伯恐怕就是当年的玄机子,那知晓阎斐也是情理之中。”
“玄机子?你如何得知?”
“在山谷曾听她提到陈伯的医术了得,出谷后便派人查探,虽然一无所获,但若是普通的管家又怎会查不出分毫。”
“那如此也只是猜测。”
“虽是猜测却也不得不防,锦城那边我已经安排妥当。”
“若是他们有所察觉不能为我们所用又当如何?”
“若真如此便只能拂了爹的好意,留他们不得了。”
“呵,这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好一个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一字一句像是利刃般一寸一寸凌迟着她,疼痛如此清晰,让她无法躲避分毫,只能将他们每一句话都刻在心头。
闭上眼睛,没有泪水,眼下只有一片干涸,微微勾起嘴角,她真是可笑可叹……
是过了多久,周遭已经再无声息,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像。她扶着石阶,指尖泛白,该回去了,出来这么久是该回去了。
她撑起有些僵直的身体,一步步往回走。
仍是这条路,却为何每走一步就像是走在刀刃上一般锥心刺骨。
呵,这里原本就是阿鼻地狱吧,只是以前披着伪装,现在也不过是露出了它原本的模样罢了,怪不得别人,只怪她自己太天真,以为他救了自己就是真心,这世上哪来无缘无故的爱?呵,青梅竹马?好一个青梅竹马,陆九龄现在只希望从来不曾遇到过他。
九龄坐在床畔,连日来的一切都像潮水般涌来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她早该知道的,不,她早就知道的,那冰冷的眼神她怎么能忘记,即便那时尚年幼她也知道这眼神是厌恶,也知道要远远避开这个人……
呵呵……自己真是傻,傻得如此不可救药……
屋外风声渐起,苓苒披了衣服起身将窗户拴好,怕隔间九龄被风声吵醒,便端了烛台轻轻推门出去。
行至九龄门前却见门只是半掩着,心下疑惑推门而入。
进到里屋却看到一个人影坐在床畔,忙疾走上前见是陆九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