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人这一生，就是一次又一将身边人送走

熊筱米起身关上了房间的大灯，只留下最昏暗的一盏床头灯道：“无论他曾经怎样无视你，毕竟是你爸……”然后又随手从床头柜上拿了一包纸巾放在米洛身边，“难受就别憋着了，黑着灯没人看见，不丢人。”语毕转过身背对着米洛。

“你这安慰人的方法是不是有点儿……”米洛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鼻音，却终是没有发出拿纸巾的声响。

“说老实话，这种时候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让你好受点儿。换做是我，应该会先哭一场再说吧，至少心里难受不能憋着。”熊筱米盯着床头柜上的小灯，说得很认真，“你先发泄一下，我再想想怎么安慰你。”

“呵，我一大老爷们不靠这个发泄。”米洛抹了一把眼睛，随着熊筱米的目光看向床头灯，还有一点点的模糊，继而又抹了一把，“我只是还需要点儿时间接受……不用说什么，陪我坐坐就好。”说罢他拍了拍熊筱米的背，示意她转过来。

“嗯。”

……

当清晨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照进房间，伴随着窗外传来的吱吱虫鸣，熊筱米缓缓睁开了双眼。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侧靠在了米洛的肩上，更不知道米洛是不是真的一夜没睡——但从他一脸的疲倦看，即使睡着了，也仅仅是打了个盹儿吧。

“抱歉……”熊筱米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然而身体似乎还没有醒盹儿，一下子又朝另一侧歪了下去，扒住了床，就随即趴在床边。

“谢谢你……”米洛见熊筱米醒了，淡淡地吐出三个字，待到转过来看到熊筱米的样子，终于露出了一抹笑，虽然有些勉强，“你再去床上好好睡会儿吧，还早呢……”说着他抬起熊筱米的小腿往床上一扔，熊筱米也就顺势一个翻身平躺在了床上，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

“你心里好些了吗？”

“嗯。”

“还说陪你的，结果不知怎么就睡着了……抱歉啊……”

“不用……其实……”米洛顿了一下，终是没有说出其实她就坐在身边，让他在黑暗中感觉到身边的温度，感觉到自己不是孤身一人，就够了，“我想通了，人这一生，无非就是一次又一次地将身边的人送走，直到有一天，自己离开这个世界，再被别人送走。更何况，是他们早就不要我了，这些年，我一个人也过得挺好。”

熊筱米一下子坐起身来看着他：“你这说法倒也在理。可就算把理儿琢磨透了，却不代表你可以把其中的喜怒哀乐一带而过。当年是这样，现在也是一样。该有情绪的时候，你不用强迫自己憋着，就算你要在外人面前死要面子活受罪地保持形象，但在我们这些个老朋友面前，真的不用。再不济，你如今找不着老蒋打球，不能约你的萧学长，不是还有我呢嘛。”

米洛的心中涌起一阵暖，站起身来拍拍衣服，看着熊筱米奓毛的头发道：“行，那你收拾收拾，吃完早饭陪我回京吧，我想，再去……去墓地最后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