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

是这伙人的一员，还是他确确实实被救了出来，又或者丝路不是他们的一员，只不过救他也是想要获得什么，难不成他也想要那虚无缥缈的招魂术。

他面上平静似水，并不显露分毫。

寂静中的声响终于将沉睡中的周萏吵醒，她醒来的第一反应是看向床上的展念，此时展念已经坐了起来，她震惊片刻，随即伸手抱住展念，但顾念着他身上的伤口，抱得很轻。

“展念······”

还未问出你是谁，周萏便抢走他的话头说道：“睡这么久！”

语言明明是责怪，但她掩盖不住颤抖的声音，以至于这句话显得不伦不类，既不像责怪，又不是问候。

这完全是一张素未谋面的脸，但偏偏展念却想起那半桶水的小师妹，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熟悉感了，似乎上次见周萏是十几年前的事那般，他竟有些怀念，但同时伴随着挥之不去的感伤，他清楚的知道那是只能在梦中见到的人了。

突然他懂得了在梦中的酸楚从何而来。

那一秒的柔软过后他又立即筑起厚厚的城墙，墙外的一切都是敌方。

周萏又怎会不知，从前展念对待他人就是这样的态度，只不过现在更加冷淡，敌意愈发明显，排山倒海般的文字汇聚于她口，如同等着被被倒出来的成吨豆子，但最终她只将几个字推了出来：“我回来了。”

屋子内就像刚才睡时那般寂静，偶有屋外传来的几声鸟鸣和风吹过树叶的声音，两人对视良久，展念心中出现一个名字，但就像是久未归乡的游子，愈是靠近就更紧张更害怕，展念更甚，他害怕不是他想的那样，他用了几年的时间接受师妹不在的事实，而这几年中师门的变故更是让他心无期待，但此刻他心中的灰烬中又燃起星星点点的火光，若此刻这火光再次熄灭，或许就再也不会死灰复燃。

······

最终他败下阵来，还是问了出来：“周萏？”

“嗯。”

但是这场僵持并未那么快结束，他甚至萌生出一个新的念头，这该不会又是一场骗局，或者是场过于真实的梦。

与他面对面的周萏并没有急着催促他，只是安静地等着，过了半晌，他又问：周萏？

“嗯。”

他终于问出心中的疑惑：“你怎么······”

“献舍。”她言简意赅地回答。

展念却觉得自己有些轻飘飘，不踩着实地的感觉让他害怕，总觉得下一秒就要重重砸下去，但最终在惶惶不可终日的轻飘飘或痛苦沉重地踩在实地上他选择了后者。

他说：你回去看后山的那片花田了么，如今应该开满了花。

眼睛看向窗外，好似在怀念，只是手却攥得很紧。

周萏此时却没有回复他，反倒是伸出手摸了摸他额头，确认并不烫手之后才说：“你莫不是睡糊涂了，咱们后山什么时候种过花田，不都是果子树么。”

他顿了顿，也不知是将那句话听进去还是当成了耳旁风，除了眼眶突然微红外，他神情几乎没有变化。

紧接着他又说道：“饿了么？师兄去给你做饭？”

这话可把周萏吓坏了，她赶忙让丝路去叫人来给他看看，然后强制让对方躺下，给他掖好被子才说道：“展念你没事吧？你可别吓我。”

那仙师赶到，却并未诊治出什么，周萏赶忙说：“他哪是会做饭的人啊，不给我喂毒就算了，怎么会给我做饭，仙师，他这会问题大了。”

听见这焦急的语气，展念一个人突然在被子里噗嗤笑出声来，笑狠了止不住的咳嗽，咳几声后又接着笑，这状况怎么看他都不太像是正常的样子，本来没有诊断出什么仙师此时也产生了些许怀疑，或许应该再看看。

屋子里的另外三个人看他这样更是紧张，这到底是什么症状，怎么还笑个不停，周萏本来就心里不踏实，这一笑她差点没忍住让他闭嘴，但碍于对方的身体状况，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他大概感受了这荒唐的气氛，笑声终于停止，他慢悠悠地坐起来，看着周萏说：“周萏。”不是疑问，没有带着任何的试探和不确定，此时此刻他只是在叫自己的师妹，就像过去的任何一个时刻，连名带姓地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