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病相怜
只因她是女孩。
因此,零食永远要等哥哥弟弟们先吃,学费要攒着先供哥哥弟弟们读书。
即便她努力考上211大学,成为家中学历最高的孩子,也不会有人高看她一眼。
他们只会说,女孩读那么高的书有什么用?往后还不是要嫁人。
那些无来由的恨意,她从出生起也在承受着。
尽管他们之间相隔五百年的岁月。
但人心永远是最无情。
他们都是被无情对待的人。
“我会跟老夫人求情,以后只打我一人。”
上官钰边说边从笔架取下一根羊毫,点了些墨,准备作完那副书法。
“我不喜欢你这样,”许婉兮看着他故作洒脱的挥笔模样,一字一句说道,“明明是很重要的事,却要装作不在乎。”
“况且,你为什么就要受那些气呢,为什么不反抗他们?再不济,你可以搬出上官府,出去自立门户啊!”许婉兮继续发泄。
上官钰不答话,只默默听着,提笔写完了八个大字。
如入火聚,得清凉门。
“这是什么意思?”她一阵输出之余,仍不忘抬眼欣赏他的行楷书法。
放在现代,绝对秒杀书法系的一干教授大家。
“这八个字是首辅张大人所说,”上官钰在宣纸左下侧盖上自己的印章,“一个人如果把自身名誉的毁坏得失全都置之度外,就如同在烈火之中找到了通往清凉的门径。”
他喃喃道,“每当怒不能自已的时候,我就会想到这句话……”
“张大人,张居正吗?”
许婉兮不假思索问。
“你怎会知道?”上官钰很惊讶,“我以为女子都不关心朝廷之事。”
许婉兮白他一眼,“你们男的对女人偏见还真多。”
即便她再无知,也还是听过一代名相张居正的大名好吧。
以前读《万历十五年》,她记得最清楚的便是张居正死后被抄家掘坟的惨事。
“对了,今年是哪一年啊?”
“万历九年。”
“哦,那张大人快不行了。”
“你说什么?”
“呃……”一不小心暴露太多了,许婉兮赶忙转移话题,“你很崇拜张大人吗?”
“倒也说不上是崇拜。”上官钰难得认真跟她聊起朝堂之事。
“张大人任首辅近十年,在朝中整饬纪律,文武百官莫不敬重,他施行的那些政令几乎是天才之作,是我等平庸的读书人怎么也想不出来的。只是……张大人性格过于刚直,听说最近出现越来越多官员参劾他,我隐约觉得,他的处境有些风雨飘摇。”
许婉兮追问道,“那,你是哪一派的?”
这很重要。
张居正死后,不仅自己全家被皇上清算,追随他的同党们也各遭贬黜,甚至流放。
倘若上官钰是他的追随者,过不了多久,靠山倒台,他也完了。
他一完蛋,许婉兮重生后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没想到你感兴趣这些枯燥政事,”上官钰不由轻笑,“我哪一派都不是。”
他又道,“我在吏部考功司任职,负责考核官员们的政绩,当然得保持公正,但凡跟了这一派或者那一派,考察之时必然得有所倾向。可朝中动辄一大批官员被斥退,谁又知道明天倒下的会是哪一派系,眼下的时局变幻莫测,圣意难测,我自然是谁也不跟的好。”
他说得虽多,许婉兮却放心起来。
还好还好,至少上官钰有脑子,能保全她过一段少夫人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