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深处
幽潭山里,山山相连形成绵延不断的山脉,只有一处村落,在山谷处迎着夜雨,已无人家点灯,显然早已入睡。
一山之隔的地方,山顶处有一凉亭,不远的地方,盖了一座茅草屋。
茅草屋里点着油灯,昏黄的灯光下,一男一女正在桌边说着话。
女子身穿杏花粉色薄纱衣裙,肩上挂着黄色披帛,好似春日杏花,花瓣淡粉,花蕊鹅黄。
她双手托着下巴,痴痴地瞧着桌对面的男子,“虎头哥哥,你怎么不瞧我呢?”
男子穿着一身白衣,乌黑的长发半束在脑后,额上系着一根细细白色抹额,上面还绣了一颗米粒大小的金色星星。
他瞧着不过人间十七八岁样子,还是少年模样,五官精致,浓眉大眼,眉目间自带一股单纯自然之色。手里正打磨着一把斧头,边磨边说:“今日下雨,没去建木栈道,刚好磨磨刀,明日天晴了,将木桩子打到崖壁上去。我估摸着,等到明年此事,差不多,我能将那木栈道修好,村名就可以出这山谷了!柔奴,等我磨完刀,再看你呀,不要急!”
“虎头哥哥!臭白额!”柔奴嗔目看他,“再不看我,以后就瞧不见了!”
白额放下手里的镰刀,抬头看向柔奴,伸手去揉柔奴皱起的眉头,眼中满是笑意,“好了,我看你了。怎么不高兴了?”
“柔奴今日美么?”柔奴眉眼间尽是风情地瞧着白额。
“美啊,今日柔奴穿得好美,比春日的杏花还要俏呢!”白额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姑娘。从前她时常往城里跑,日日粗布麻衣,也是美的,今日这番装扮,倒是显得更婀娜些,“怎么?今日做针线活赚够银钱了?换了这一身衣裳?”
“嗯。”柔奴点点头,“就想穿给你看看,问问你好看不好看。”
“等我将这栈道建完,带着幽潭村寨里的人走出去,到时候,我去赚钱,给你买好多好多漂亮衣裳,好不好?”
“不好。”柔奴眉眼垂了下来,她知道自己等不到那一日。她拉着白额摸自己眉间的手,扯到自己脸颊上,“虎头哥哥……
“怎么了?”白额望向窗外,“你时常不在这茅屋里,每日这时我早就睡了。你还不困么?”他指了指屋里各靠在两边窗户的两张床道:“早早睡吧,明日我还要上山去呢!”
柔奴捏着白额的手,让他揉搓着自己吹弹可破的肌肤,整个人站起来,靠向白额,“柔奴今日不想和虎头哥哥分床睡,我要同你睡一张。”
“不行!”白额忙抽回手,站起来,“凡人最讲究名节,等我出了这里,去城里寻个媒人,正经娶你才行。”
柔奴也站起来,走到白额跟前,“我无父无母,孤女一个,何须媒人?这村寨里的人,都以为我们两人是夫妻,为何要旁人做媒?”
“你晓得,我同这里的人不一样的……”白额言语间犹豫,他是老虎精的事情,他隐藏地很好。于这山寨里的人而言,他不过是个力气大的樵夫,每日砍木修栈道,想要修出一条可以给凡人爬出这幽潭山的路来。
“我晓得。”柔奴不想再在白额面前装傻,也不想再跟他说谎了。
从前有一回,柔奴□□了一个凡人到山里,本来打算诱他云雨一遭,而后吸干他精血杀了他的。没想到被白额撞见,白额以为她是被欺负的民女,路见不平地救了她。
柔奴当时以为,这个白额不过是另外一种男人,暂时能装得不近七情六欲,必不会长久。
于是骗他,说自己是良家孤女,在临安城里做些女工讨生活,常常被人欺辱,想扮可怜求得他收留,而后慢慢养肥他,回头留着采补用。
没想到这傻老虎真是言行如一地傻气,两人时常住在茅屋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竟然从未逾矩。
即便两人早就互通心意,可白额却从没越雷池一步。柔奴时常去城里,说是去做针线活,实际是去春岸楼见凡世间的各种臭男人,她见得男人越多,越发现白额与旁人的不同。他至真诚,与旁人一点儿也不一样。
柔奴知晓自己这日活不成了,她直接说来:“我晓得,虎头哥哥不是人,是老虎精。”
“你,你怎么晓得?”白额无比震惊,他以为自己藏得好好的。
“那就是呗。”柔奴双手攀上白额的脖子,勾着他,靠近他怀里,“虎头哥哥喜欢柔奴,柔奴也爱慕哥哥。是妖精还是人,又能怎么样呢?”
“莫,莫要如此轻浮!”白额觉得自己脸上红了,鼻子里全是柔奴身上的香气,他别过脸去不敢瞧她。两人互通心意许久,可从未有过逾矩,至多不过牵手,摸脸,还未这般投怀送抱过,他推开柔奴,“柔奴,不要这样。”
“你推我?”柔奴气得甩开白额的手,朝着门外跑去,“虎头哥哥,柔奴生气了!真的生气了!”她晓得,自己要说得明明白白,傻哥哥才会去追他。
“外面下雨呢!淋雨会惹风寒的!”白额都来不及找伞,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