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人之珠
入了济善堂,白若月用丝帕擦着头上的雨水。就见一楼掌柜的柜台处,怜珠在和拨弄算盘的小五哥说话。
怜珠笑着道:“这药你先装好放着,眼下我没带够银子,晚些时候过来,必会呈上。”
小五哥是济善堂里专门负责算账的,赊欠之事时常有之,也自是会有拖欠很久不给的,他说道:“给你赊账可以,但是咱们得讲究信用,你说今日给,今日我就等你来,哪怕大夜里,我也等着。我赊账出去,要不回来银钱,掌柜可是要算在我头上的。”
“是,一定。”
“若是几两银子就罢了,我一般也就不甚在意。你这一遭的药钱,大几十两银子,我可是要紧张些的。”
怜珠将划过价的药方子折好,拿在手里,“你等我便是,去去就来。”出门时,见白若月站在门口,就笑着同她打招呼,“白大夫,又见面了。”
白若月听见小五哥说几十两银子,寻思自己开的药不可能那么贵,就跟着怜珠走了两步,移步到了济善堂外,“怜珠姑娘,划过价的方子,可能给我瞧瞧?”
“喏。”怜珠猜白若月是听见方才小五哥“几十两”之语,就解释着:“我今日看自己的病是其次,最主要,是给我爹爹抓药。他腿伤不能出门,瘫痪在床多年,近两年身子拖得越发不好了,只凭着一口气吊着,日日盼着我弟弟能好好读书,将来有出息。我总得让他能熬到那一日才行啊。这些药,都是给他救命的。”
药方子是白若月写的,病人要拿着药方子去账房找小五哥划价,同样一味药材,这个药铺贵些,那个药铺便宜些也是有的,但总归差别不会超过十几文一钱去。白若月看了看小五哥所写的价格,不禁瞠目结舌,“这……济善堂的药价,怎地这么贵?”她点到即止。保守估计,济善堂的药价是旁的药铺的三到五倍。
“嘘!”怜珠拿着丝帕捂在嘴边,同白若月使了个眼色,提醒她不要再说。又小声道:“我知道白大夫是为了我好,才据实已告。我猜,你应该也晓得,我是个青楼女子,不然也不会得了那样的病。”
“为何偏要在这里看病买药呢?”白若月不解。即便是青楼女子,赚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明知道这里药价高,还要故意被宰么?
怜珠脸上的笑意收敛了,那样的笑,是被训练过的笑。不论对任何人,她都那副模样同人礼貌示好地笑,是绝不会有错的,可那也不是她本来就有的表情。
眼下,她面色平淡,才是二八年华的小姑娘该有的神色,有些怯生生,有些不好意思,“这里贵,贵在保密,里面的所有人,都不会出去乱说,说怜珠是个妓/子。白大夫不瞒你说,其实……其实我爹爹和弟弟都不晓得我日日出来是做什么的,他们只当我是在大户人家里做帮厨呢。虽然这样的行当是见不得人的,怜珠就算没读过书,也晓得说出来很丢人。可怜珠没有办法,我只能如此啊……”
她是个妓/子,靠做皮/肉生意养着家里病父幼弟。她可以被客人瞧不起,可她不想被爹爹和弟弟知晓。准确地说,她不想让旁人知晓她的身份,从而去轻看了她的爹爹和弟弟。
“……嗯。”白若月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只复杂地嘱咐她,“近来,莫要着凉了。”
怜珠笑了笑,欠身同白若月作别。
白若月看着怜珠,陷入沉思。她才多大啊,竟然要承受这么多的事情。她看着极瘦小,个子才到白若月肩头,月儿在此间约么二十左右,那这怜珠姑娘……真的还只是个孩子啊……
后来的半日,白若月坐诊看了几个姑娘,均是同怜珠一处来的。她从不同的人口中,大概拼凑出来了望春楼是个什么地方。
望春楼是范县令的私宅,一处高楼,有着独门独户的院落。这里是青楼,可却不对外开放,只有范县令的至交好友才能进去,或者说必须是他认可的“自己人”才能入内。而里面负责服侍范县令那些达官显贵朋友的人,多数都是怜珠这样的孩子,上二十岁的都少。有女孩,也有男孩。
看病缝隙时,白若月闭眼养神,就在想着其中的弯弯绕绕。她来此处已经两月有余,范青许认识范县令二十多年,也是今年考上秀才后,一直在想法子靠近范县令,才能有机会去了一次望春楼,可见他对此很是谨慎。
上回去范府小妾思思别院的祠堂,他们没有找到账本,估计那账本不在范府,就必在望春楼上。她要怎么帮范青许拿到那账本呢?拿到之后呢?
本就是雨天,天色灰暗,转眼天就黑了。
白若月看着屋外大雨,也不着急走。她故意没有带伞,也没有接范青许的油纸伞,原因无他,她希望可以等范青许来接他。
济善堂里的人陆陆续续走了,最后就只剩下白若月和小五哥。
小五哥今日听闻了新来的女学徒实际是个大夫,对她很是好奇,就同她多聊了两句。
正聊从前师承何人时,就听门外跑来一个老妇人,看见小五哥就叫:“郎君快回家去!家里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