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七只小鸟
我醒来的时候天色尚早,窗外翻了一缕金色的鱼肚白;我愣愣地躺在床上半晌,才迟钝地想起自己还在医馆里救治入了魇症的城民们,怎的会在这里睡得昏天黑地的?
我刚想爬起来坐一会儿,便感觉右肩撕裂般地疼,忍不住倒吸了两口冷气,大脑竟又开始晕晕涨涨;身子也如坠寒窟般冷起来,上下眼皮直打架。
好困,我真的太困了。
我只觉得眼前一黑,竟又昏了过去。大脑一片混乱的浆糊,我有时候会梦见阿爹、阿娘,有时又梦见小翠,梦见我在一大片辽阔的琉璃百合花田间放风筝——就这么醒醒睡睡不知到了什么时候,我再次清醒着睁眼时天色竟已入了黄昏,我一动,便听见床前守着的人一下子跳起来,朝外喊道:“阿檀醒了!阿檀终于醒了!”
门一下子就“吱呀”一声打了开来。
阿爹又喜又悲地冲进来,挤到医师边上不停地问我还疼不疼,问我要不要喝水。我这才看见他两鬓已经参入银丝,恍惚间已经年老了许多。
又一道脚步声靠近,我认出来人是摩拉克斯。他站在床榻边一手按住阿爹的肩膀,防止他过度激动晕厥过去,低声道:“阿檀既然已醒,就再让她安安静静休息一会儿罢。”
我这才想起昏迷前的事来——我为了保住这一医馆入梦魇的城民,被入了魇的小翠钉到墙上昏死过去;但幸而阿爹他们来得及时,既有摩拉克斯与众仙家在,想来遁玉之谷应该是还在的。
我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只能从喉中发出嘶哑的破碎音节。幸而摩拉克斯知晓我心中牵挂,他朝我微微颔首:“小友不必担心,梦之魔神已被剿灭,城民已从归离集接回遁玉之谷了。”
他像是想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你做得很好。”
我...我做了什么来着?
我愣愣地看着头顶再熟悉不过的天花板,脑子有些生锈。
我喝了些水后,医师进来替我换了肩膀上的药。我闭上眼睛撇过头,不必看,只需闻到那股浓烈的血气便知道那伤口有多狼狈,多可怖。
我忍不住问道:“我...我睡了多久?”
医师叹了一口气,答:“已一月有余了。”
我不仅受了肩伤,梦之魔神的一缕力量残渣通过那柄长枪进入了我的体内,接连多日的梦魇几乎抽走我的所有生命力;若非摩拉克斯在搜寻到梦之魔神真身后当即绞杀,我恐怕也是很难活下来的。如今梦之魔神已经身陨,梦魇消失,我也就慢慢温养着身子,幸而年纪尚轻,身子又自小还不错,否则很难扛过这场大劫大难。
我睡了这么些时日,外头看望我的人一波接着一波的,几乎都是那夜躺在医馆,陷入梦魇的城民们——他们知道我醒后也并不打扰,只将一篮一篮的东西托阿爹与几位叔叔送进来,有鸡蛋、有药草的种子,甚至还有小儿玩的拨浪鼓与几束新采的鲜花。
知道他们没事,我也欢喜得很。
次日醒来喝药,是阿爹与留云借风真君轮流陪着我的。留云借风真君这回自作主张答应留我在遁玉之谷中,而我又出了这码事,险些丢了一条性命,即使阿爹不曾心有芥蒂,她心中也总留有一分愧意。
我喝着黑乎乎的药,苦得脸都皱在了一起,还拼命给留云借风真君说好话,说她是最疼我的,这次意外纯属我运气不好,她千万不要有负担;又和她聊天,听她说了好多趣事:譬如胖乎乎的小麒麟又咕噜噜滚下山了啦、她和归终又进行了绘制机关图纸的比赛啦、歌尘浪市真君又创作了新的歌曲啦云云。
后来阿爹来陪我,又给我说了这些天遁玉之谷发生的事。
我正聚精会神地听着,忽然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向我投来,忍不住抬眼往窗外瞧去,却只看见一片被清风送至窗台前的叶片;我心有所念,走神了好一会儿才打断了阿爹的话,问道:“阿爹,小翠后来怎么样了?”
阿爹却一拍大腿,登时激动起来:“你怎么还记挂着那小子?!我要他永远不准踏进遁玉之谷里,若是让我发现他敢溜进来找你,我立马让你的那几个叔叔将他捆起来!”
“......”
我有气无力地问道:“你好端端地捆人家做什么?”
阿爹勃然大怒:“将他捆起来,扔出去!”
...这么一看,小翠好可怜。
但知晓小翠已经没事,我心里的那块大石头也就放了下来。阿爹此时正处在气头上——他是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被人钉在墙上的,自然也就顾不得小翠那时的所作所为并非出于本心,我要想见他还得过几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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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病至今已一周有余,医师暂时限制了我的出行自由,只许我在医馆附近走一走。我自觉无事可干,便让人搬了一张桌子到门口那棵大树下,每日就和路过的城民打打叶子牌,喜的是我越打越上手,赢的次数已经很多了;悲的是我每日也只能坐在这里打打牌,还没有寻到机会去见小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