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间11.异世的风」

当清晨的鸟鸣声吵醒案桌上的人时，系统不同往常沉默着削减自己的存在感，而是格外元气地道早安。

「早上好，莺子，昨晚睡的怎么样？」

越努力地掩饰与遮盖，便越显得它是有多么的惶恐与不安。

她就像是还在恍惚似的，眨两下眼，仍是茫然的样子。

「莺子……？」

它的声音迟疑起来，透露出了害怕。

“啊，是，是我。”

仿佛是大梦初醒，她扶额苦笑。

“抱歉，昨天吓到你了吧。”

“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现在的我有着两个人的记忆……呼，嗯，该怎么说才好呢，我……不如还是由你来向我提问吧。”

系统勉强放下心来，至少她现在的状态还算稳定，能够做到正常交流。

「那么，莺子，江婉是谁呢？」

几乎是问题问完的下一秒，它检测出的数据便告诉了它对方一瞬间的紧绷，不自觉地握紧了拳。

“江婉，算是吉田辉夜的母亲。”

她抿了一下唇。

“我来自另一个世界，一个和平的世界。这个世界的通用语在我的世界里只是另一个一个国家的语言，因此在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几乎完全无法与这里的人进行交流，更何况，在和平年代长大的我，在那些天人面前也完全没有自保的能力。”

她说这句话时完全是以“江婉”的身份在说。

「我不明白，莺子，你为什么会突然记忆混乱，拥有江婉的记忆呢？」

她睁圆了眼睛，喃喃道：

“因为我被这个世界排斥了。”

“来自异世的我，受到了这个世界的诅咒。”

“没能与这个世界留下羁绊的我，却因为原本世界给予的保护，生下了一个全新的我，以维持我的生命。”

「哈？不，不好意思，莺子，这是什么意思？」

她却变得眼神空洞，像是一瞬间被夺走了灵魂，只剩一副被不知名的东西所操纵的躯体。

“到了22岁，如果还未与这个世界的人产生羁绊，还未诞下这个世界的生命，那么就会被视作还未融入这个世界，不能被这个世界认可，会受到这个世界的强烈排斥，会不断受到生命威胁。”

“而原来的世界跨过遥远的距离，只留下了延续生命的保护机制，二者相冲突的结果便是……到了22岁，如果没有怀孕，便会完全复制自己的基因序列，诞下一个几乎等同于第二个自己的生命，也就是，孤雌生殖。”

“但不同的是，一旦母体死亡，子体便会完全接收母体的记忆，让母体的生命延续下去，相反，子体死亡，母体将会继续产生新的子体。”

“就像是怪物一样……”

“子体会渐渐馋噬掉母体，取代母体……”

说着说着，她喃喃自语陷入了某种低沉阴暗的情绪。

“所以我抛弃了她……我把她丢在了山里……”

“所以我被抛弃了……我成了山里的野孩……”

“不被喜欢，不被需要，不被祝福……就像是怪物一样，不用吃饭，不用睡觉，不会思考……”

眼睛像是成了黑色的空洞的漩涡，扭曲着世间一切的阴暗物质。

怎，怎么会这样！？

「莺子！莺子！快清醒过来！」

她罔若未闻，不停地碎碎念。

「什，什么啊，这种诅咒……太过分了……」

「而且，明明是两个个体，只是因为拥有了同样的记忆，便可以算作是同一个人吗？莺子，你是莺子，不是江婉，江婉只是你的母亲，你现在的名字是吉田辉夜！」

「现在的你，拥有着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不是吗？」

「快醒过来，看看自己啊……」

她突然顿住。

「莺子？」

在它心生希望的时候，却又突然开口。

“可是，对于拥有着完整记忆的我来说，又何尝不是在自己诞下的生命上死而复生呢？”

她在说什么啊……

明明没有相应的器官，系统却像是被哽住了喉咙。

透过她认真却空洞的眼，仿佛是有一只漆黑的手从里面伸出来想要不顾一切地将周围的所有都拽进那黏糊糊的，冒着诡异气泡的紫黑色的沼泥之中。

「不是这样的，莺子，不是这样的。」

「你和江婉是两个个体，你回想一下，你拥有着和江婉毫不相同的记忆。」

「我的存在便是你存在的最好证明。」

「莺子，我只是一个系统，但我加载了其他人的记忆，难道我就成为了其他人了吗？不是这样的，所以，莺子，你就是莺子，你是吉田辉夜，江婉是你的母亲，你们是不同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