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雪
第二天正式讲学,没人再敢迟到。昨日太傅走时特意强调了一番,既是求学,那当学生的岂能来得比夫子还要迟?
他虽未点名,有些后来者脸皮薄,听到这里一下子就红了脸。
太傅姓余,如今已是不惑之年,他手执竹简,精神矍铄,抑扬顿挫地在台上讲起大邵的国史。
台下不少人支起了耳朵在听,眼睛却在偷望着坐在第一排的静宁公主。
少女端坐在殿中,背挺得很直,她看着台上的太傅,不时点头附和。
和煦的阳光透过窗照拂到她身上,彷佛给她渡了层金色的柔光,少女只露出一个光洁的侧脸,却引得无数人为之心醉,她像画作上的九天仙女,又比画上的人多了几分灵动。
静宁公主身边的位子悬空,却没人敢大着胆子上前与她同坐。
“——虽西戎,南巫,北疆皆对大邵虎视眈眈,但有一人骑良驹奔驰千里,好似神兵天降.......”
余太傅的史论都讲了一多半,有一人才从门外走进殿中,还硬生生地打断掉最精彩的地方。
来人是七皇子,不过余太傅并不忌惮他的身份。
余太傅是两朝元老,哪怕是绍安帝来了也得给余太傅几分薄面,他当场把迟到的人斥责一番,眉心皱起,气势骇人,台下有世家子弟已经吓得面如土色,彷佛迟到的是他自己。
当事人却是承声应下,脸色未改,给太傅连连道歉,并说明以后绝不会再迟到。
余太傅这才收敛怒气,而台下好奇的目光也随之而来。
此前没听说七皇子也要来,如今看来他们不仅是给静宁公主当伴读,还和七皇子做了同窗,日后提起,这也是非同一般的殊荣。
七皇子长身而立,面冠如玉,脸上如沐春风的笑容果真不负谦谦君子之名,他走到静宁公主身旁落座,这下整个大殿都坐满了求学的学生。
余太傅抚了把花白的胡子,又朗声讲起大邵的国史。
凌禾檀转着手里的毛笔把玩,绍安帝的这对儿女有点意思,他们二人身上的‘势头’可比此前见过的太子等人更为充沛。
这两人坐在一起,全程却没侧过来看对方一眼,凌禾檀察觉到了一丝针锋相对的意味。
他忍不住又偏头看身侧的秦苑桐,发现她的目光在七皇子身上停留了很久,甚至有些失神。
难得在她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为数不多的几次会面,她都是冰冰冷冷,彷佛距人于千里之外。即便是笑,她脸上的笑意也未达眼底,一双眼睛和他对视时总是充满防备和打量。
虽然凌禾檀提醒过自己,不要再逾矩。
前世的自己是心智成熟的成年人,就算重生到一个少年身上,不代表他真的会返老还童。
而秦姑娘只是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不是他以为的‘同乡’,这里的穿越者只有他一个。
可看到秦姑娘对别人露出如此神情,他心中还是不可避免地生出一点怅然。
而后,像是认命一样,他还是继续看向了她。
课毕,太傅离席,静宁公主和七皇子也告退。
底下众人皆松了一口气,开始无所顾忌地聊天打闹。
这些世家子弟们年纪都不大,一个个却好像千年的王八修成精。他们懂得来这里不止是修学,更是攀龙附凤的好时机,谁家父兄得势,谁家姊妹获宠,在座的都一清二楚。
因此不必意会,他们就自发地相互攀附起关系来。
凌禾檀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再加上他会些卜算之道,不停地答疑解惑,一上午倒也混了个左右逢源,给不少人留下不错的印象。
秦苑桐自觉不再年少,她无心和这些小孩儿交际,只在一边冷眼旁观。
见凌禾檀被围在其中口若悬河,觉他油嘴滑舌,又见他态度诚恳,所说也并无虚言,反倒也逐渐被吸引到人群中去。
下午是一个新夫子来授课,没过多久,外面就飘起小雪。
夫子临时起意,竟把他们这些学生带到了御花园的后山上。
夫子取了纸和笔,登临而作,很快一副山行初雪图便跃然纸上。
他以此画为题,要学生们自由发挥,若是什么都做不出,也可弃权。
站成一群的世家子弟们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想不明白夫子这是玩的哪出。不过听到可以弃权,有人率先站了出来,但夫子很快说道,“弃权者要抄写《国论》十遍,明日就要上缴,且不可他人代替,他收上来会核对每个人的笔记。”
这下人群里炸开了锅,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最终还是邱国公家的小女儿想出巧思,她身着紫貂裘衣,也取了纸笔,临摹了一副一模一样的画作,两副画放到一起,居然难分真假。
夫子点头,算是认可。
接着是丞相家的公子作诗一首,他巧妙地将雪景和悦情结合到一起,其音律也非常协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