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雪满长安道
裴宴安温润的嗓音带着几分惊喜,匆匆还剑入鞘。
“兄长经年未归,今夜一来便弄坏了我的面具。”
赵长珺幽怨地嗔了一声,直接转身向自己的院落走去。
“夜深露重,兄长早些回去吧。”
她并未回头,脚步匆匆,走动间红衣在月光下显出深浅不一的颜色。
裴宴安有些疑惑,无奈地弯了弯嘴角,望着赵长珺的身影温声赔礼道:“北疆战局僵持不下,长珺是最清楚其中内情的。
“如今战事已定,终于得空归家看你。
“等分宴赛一过,我便去坠月楼挑些玉料来,你说做几个新的面具便做几个,可好?”
话音刚落,裴宴安瞥见她腰间一抹深红印迹,温润的眸光露出微沉的色泽。
“又受伤了。”
他瞬间明了,上前几步将人拉近,便感觉到一股腥甜的血气游入鼻间。
赵长珺知道隐瞒不过,只得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带着几分心虚地笑了笑,颊边漾着浅浅梨涡。
默然半晌,他轻叹一声,弯腰将赵长珺抱起,不发一言地向东南方的院子走去。
走至屋中,裴宴安将怀中人轻放在床上,扶她侧身而坐,然后熟练地取出伤药与清水。
赵长珺缓缓褪下外衫,在室内明亮的烛光下,红衣上大片血迹映入眼帘。
“大部分是别人的。”赵长珺匆忙说道,话语间底气却略有不足。
面对早已熟悉的情景,裴宴安不为所动,随着手上动作,神色越来越沉。
“我就腰间受了点伤,”微凉的指尖轻轻落在伤口附近,赵长珺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众人数次围攻,我寡不敌众,受些伤也是在所难免嘛。”
“数次围攻?”处理着眼前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口,裴宴安心中微涩,沉声道,“这是又去做什么任务了?你那武功超绝的阁主师父呢?次次受伤归来,我真想与其当面分说一番。”
“师父前些日子受邀去了京都,其余统领、令使皆随他南下,最近都分散到了青州等地。
“崧国文藏的地图却突然在北地出现,阁中对此事关注已久,极为重视。
“他们鞭长莫及,我身为少阁主,怎能不身先士卒,为阁中夺得先机……嘶……”
赵长珺轻声答着,无意间牵扯到伤口,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将身子微微偏向窗侧。
她懒懒抬眸,正欲继续解释,却看见窗外闪过一道人影。
赵府守卫森严,在崧城之中,能如赵长珺一般避开家将、翻墙而入之人寥寥无几,因此窗外之人必是武功超绝。
赵长珺不惊反笑,神色清淡中微带冷峭。
“今夜可真是热闹。”
她一边低声自语,一边拔下头上银簪向窗外掷去。
附上内力的银簪划破窗纸,带着一股劲风,直射向窗外黑影。
窗外之人听见银簪破空之声,当即侧身一闪。
他面容冷静,快速地抽出腰间软剑,在静谧的夜色下挥起一道剑光,挡下了来势汹汹的攻击。
叮……簪子砸向地面,发出一道清脆的声响。
季浮生摇头浅笑,小心翼翼捡起簪子,用袖擦了擦。
他一边将簪子收入怀中,一边慢步向屋门处走去,走动间衣衫飘逸。
“属下前来传信。”
季浮生低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赵长珺立刻收起了攻击的姿态。
“今日真是紧张了,连浮生在窗外也未认出。”
赵长珺拍拍衣袖,轻轻呼了口气,放松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期待。
浮生雪满长安道……裴宴安抿唇不语,他曾听过此人的批命。
江湖传闻,季浮生一柄银丝软剑可敌千军。
他于两年前拿下了千江阁的批命名额,得了少阁主一句“浮生雪满长安道”。
短短七字玄之又玄,他却不知为何,直接加入千江阁,开始了杀手生涯。
此后一年多,季浮生所接任务涉及朝野内外,从王公贵族到商贾豪门,从江湖门人到军队将领,无一失手。
去岁寒冬,季浮生接下了刺杀长安道将领的任务。
长安主将不知从何处提前得知了消息,集结三军,严阵以待,扬言要终结季浮生未曾一败的神话。
那日清晨,天色昏暗,长安迎来了初雪,雪势逐渐变大。
到了午时,长安已是飞雪满天,季浮生进千军如入无人之境。
他手提软剑,缓缓走向在地上颤抖求饶的主将。
剑尖血珠一滴一滴落下,在雪上凝结出一路艳丽的小花。
而季浮生一袭白衣,纤毫未染。
完成任务后,他回身望着追来的残兵和凑热闹的江湖客们,敛眉浅笑,轻轻拍了拍肩上的落雪。
“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