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文藏(三)
陆知州的身体躺在内院的阶上,脖间是一道红线般的伤痕,鲜血浸流而出,在阶上凝成一片深红。
他的手中紧紧握着陆言初掉落的那块玉佩。
陆言初整个人僵了片刻。
“父亲……父亲!”他嘶声大叫,红着眼睛冲到近旁。
秋日阳光从斜射转为直射,阶上石板渐渐被晒得滚烫。
陆言初一直跪在陆知州身旁,面色惨白,一动不动。
府中家仆劝阻,他却并未理会,固执地望着凝着干涸血迹的地板。
等赵长珺得知消息匆匆赶到时,陆言初身上混着血迹的衣袍已然被汗水浸透,双唇干裂泛血。
“言初。”赵长珺轻声唤了一句。
陆言初缓缓抬头。
“珺姐……这是为什么?”
他放在膝上的双手紧握成拳,胸中一阵翻滚。
赵长珺正要说话,便见他跪着的身形微晃,摇摇欲坠。
她上前扶住几近昏迷的陆言初,吩咐知州府的仆从将他带回房中。
裴宴安神色哀然,捡起陆知州手中的玉佩。
“这是言初日常佩戴的那一块。”
赵长珺点点头,望着地上一大片干涸的血迹,心绪翻涌。
失血而亡……
并未反抗……
陆知州有阁中给的求救烟花,却并未放出……言初的玉佩……他以为言初被杀手所抓?
为什么会有人杀他?
崧城知州的身份,千江下属的身份,亦或兼而有之?
“我算漏了。”赵长珺垂下眼帘,遮住了眸中跳动的火光,望向留守在千江,及时为她报信的令使,“你们留下,验清并记录好伤痕的形状,然后妥善处理陆知州的后事。”
烈阳高照,北地表面的平静被昨夜的冲天银光打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赵长珺还未来得及关注文藏后续的动向,从知州府出来一回到赵府,就见到了等在家中的容姨。
“长珺刚才去哪了?”
容姨的面容一如既往的慈和,但赵长珺早已对她升起了警惕。
崧国文藏刚有动静,身为崧国旧人的她便突然来找我?
不能让她知道我出了崧城……今日秘密归来,她应当只能知道我去了知州府。
“刚从知州府回来的。”赵长珺面色如常,笑着对容姨答道。
两人一同朝房中走去,赵长珺放下过去的印象,暗暗打量容姨。
岁月已在她身上留下了一些痕迹,但还是能够隐隐窥见她当年的风姿。
今日,容姨的双眸格外深邃明亮,透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雍容。
她走至屋内坐下,并未言语,而是仰靠在软垫上,仿佛在闭目养神。
赵长珺静静地陪坐在一旁。
一盏茶的时间后,容姨缓缓睁眼。
她从袖中摸出一卷绢书,递给赵长珺。
“这是,常安公主的……”
赵长珺有些疑惑,又突然觉得这样才符合容姨这段时间的表现。
“你随我去一个地方。”
容姨声音沉静,眸光决然。
“……好。”赵长珺望着绢书上的字迹,对容姨要带她去的地方已经有了些猜测。
两人登上马车,出了崧城,抵达北侧城郊,被千江的一道支流拦住了去路。
容姨带着赵长珺下了马车,登上守在江边的一叶扁舟。
穿过浩渺的江雾,眼前是一面极高的院墙,墙面上爬满了毫无章法疯长的枯茎。
容姨伫立在院墙前,默然半晌,走入一道角门。
“这座常安别院是公主十五及笄之年敕造的,曾是崧城的一处胜景,后来荒废,可从此处进入。”
她声音微冷,望着赵长珺的眸中意味深沉。
赵长珺缓缓走进院内,只见满目衰草,焦黄一片地向四处延伸。
容姨并未带着她继续往里走,而是踱步到一棵枯树下的石椅上落座。
她坐在石椅上,眼睑微微垂着,声音极低,却似惊雷在赵长珺耳边炸响。
“长珺,我是常安楼主。”
原来这便是当日在常安楼内,我觉得楼主最后一句话的声音有些耳熟的原因……赵长珺表露出了微诧的神色,笑着问道:“怪不得当时楼主劝我不要去生死宴,原来是担忧我的安危。”
赵长珺主动提出生死宴,想看看容姨到底对她的身份有多少了解。
“嗯,近日来太忙,一直没有问你在洛河谷遇见了什么。”容姨笑了笑,“你身子娇贵,山林环境杂乱,争夺钥匙的江湖人如过江之鲫,没有冲撞到你吧?”
这句话应该不是装的,她并不知道我的武功和身份……赵长珺娇俏一笑道:“兄长陪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