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此刻，距离阿峰越来越近，雅蜜就越来越懊恼，心里啪啪打脸。

雅蜜似是在问小麦，更似在自言自语，“做个没心没肺没记性的傻大个不好么？为什么非要长了脑子还有了记性？”

小麦撇了撇嘴，雅蜜忽而又侥幸想着，也许傻大个只是来赶集的，又道，“珈朗族赶集这么频繁吗？”

小麦叹了口气，“一会儿少说话，切记切记。”

雅蜜重重地点了点头。

阿峰站在桥头抻长脖子向悬桥方向张望，一个劲儿地憨笑。

雅蜜的脚还没从悬桥上迈下来，阿峰就迎上前热情地打招呼，“小妹子，我在这等了你几个时辰。”阿峰露出两排又大又白又整齐的牙齿。

雅蜜想起阿峰哭哭啼啼的样子，要比眼前这张大白牙笑脸有意思。

雅蜜挠挠头，假装不认识阿峰，“你是哪位？”

阿峰有点儿失望，收了笑脸，“小妹子，我是阿峰啊，你不记得了，上个月你说的，让我在这里等你。”

雅蜜无奈地点点头，冲阿峰挤出个微笑，“哦哦，记起来了，是阿峰，你来的早啊。”

阿峰又恢复了憨笑，“我们每次来安诺镇赶着羊群走的慢，嘿嘿，这次是我一个人来的，没有赶着牲畜，抄小道过来，走得快，到得更早些。”

上次看他哭哭啼啼的可怜巴巴，为了不让他伤心，雅蜜随口一说而已，她到了镇集就把小羊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而今面对欲言又止一脸真诚的阿峰，于心不忍，又不免疑心，这个傻愣子翻山越岭从寒地走这么远不可能只为了打听小羊的下落，难道另有所图？

小麦翻了翻眼睛，凑到雅蜜耳畔低声道，“别多说话，快走。”小麦拽着雅蜜向前走。

阿峰大步跟上，凑近雅蜜和小麦，鞠着身子问道，“对了，小妹子，上次忘了问你俩叫什么。”

小麦被他的体味熏得头疼，用手掩住鼻子，挽紧雅蜜，加快脚步。

雅蜜不假思索地答，“我叫小蜜，她叫小麦。”

阿峰频频点头，“小蜜，小麦，小蜜，小麦，好名字，我记下了。”如此重复了几遍，阿峰咧着嘴笑容越来越勉强，欲言又止，“小妹子，那个，那个……”阿峰眼睛里交织着渴望和失望。

雅蜜料想他要问小羊的下落，自己当时的夸口而今不知道如何圆，又怕他另有所图。

雅蜜对他尴尬地笑了笑，小麦撇了撇嘴，“阿峰，你没什么事就回去吧，免得你们族人记挂。”

阿峰低头默默地说，“族里没有人记挂我。”

孤零零一人生活在寒地，可怜的傻大个，雅蜜停下脚步，更觉愧疚，思索着怎样能在言语上不伤害到他，又可以劝他回去。

小麦也停下脚步，对阿峰摆手道，“那没什么事也该早些回家。”

“家？家是什么？”阿峰搔头。

小麦不耐烦道，“就是你在寒地住的地方。”

阿峰用低不可闻的声音答，“我在寒地住的是破冰房。”

寒地深冰覆盖，山上多巨石，没有高大植被，野兽横行。珈朗族多群居，身份高贵的人在山上凿石开洞居住，身份低微的人在山下用冰块垒冰房居住，被排斥的人才会去住被遗弃的冰房。

雅蜜心生怜悯，向阿峰投去温柔的目光，“一个人也要好好生活，回去吧。”雅蜜高高抬起手臂，轻轻拍了拍阿峰的肩头，表以安慰。

雅蜜柔柔的目光已被阿峰收在眼底，顿觉温暖，憨笑着从衣襟里怀掏出用粗布帕子包着的物件，小心翼翼地打开帕子，里面是一块鸡蛋大小的金灿灿的石头。

粗布帕子上歪歪斜斜绣着一只小蜜蜂，小麦一眼便认出这是雅蜜的帕子，伸手就要拿回帕子。

阿峰以为小麦要抢石头，握紧帕子和石头高高举过头顶。小麦跳着脚够帕子，雅蜜摆手示意小麦不要抢，小麦甩了甩手，悻悻道，“我们出来得晚了，还要赶集，就不在这里耽搁了。小蜜的帕子你用过，我们也不要了。”说罢拉着雅蜜就走。

阿峰大跨步拦在雅蜜面前，“小蜜，你别走，这是答谢你的。”阿峰将金色的石头捧到雅蜜面前。

雅蜜连连摆手后退，“答谢我什么？无功不受禄。”

阿峰向雅蜜又迈出一大步，一脸殷切，将金色的石头捧得更高，几乎抵在雅蜜的鼻尖，“这不是石头，是珈髓，是我族的宝物。”

雅蜜闻言心跳漏了一拍，娇容失色，倒退一步，看清了眼前金灿灿的石头。

珈髓发出炫目的金光，但它并非金色，珈髓表面光滑无色，里面流光溢彩，像有一只生灵在萌动。

雅蜜瞬间记起阿爹藏书阁里对部族图腾结晶的记载，一眼便识得这金灿灿的石头是珈朗族的图腾结晶珈髓。

亿万年前，各部族幻化成人后将本部族的精气封印在图腾结晶中，每个部族的图腾结晶形状、颜色、质地、能量各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