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
宋迢迢必然不会应,她只觉得荒唐,静默须臾,她低眉,扫过婚书上诸如红叶之誓的说辞,低低笑出了声。
“萧偃?世上哪里有萧偃这号人。”她眉梢轻扬,眸光中蕴着点点嘲意,“殿下既然假兄长之名立世,又如何敢以真名姓示人?这婚书恐怕誊写有误。”
“此处。”她素白的指尖轻轻点过嶙峋的“偃”字,意有所指道:“应当是‘仰’字才对。”
高大的槐树折腰为船舫遮阴,堆雪与浓绿飒飒舞动,日光穿梭间隙,在少年眉目上投照斑驳光影,他轻轻翕动眼睫,笑靥疏淡。
“公文无误。”他睫羽上的金光应声碎溅,“你如何能与死人婚配?月娘花容月貌,合该配我才是。”
明知他是刻意为之,宋迢迢仍是被刺得心尖钝痛,她扯扯唇角,轻蔑讽道:“喔?如此说来……”
“便是殿下对我有情了?”
江风湿濡,吹得二人的发丝交颈缠绵,少年勾起一缕,指节蜷缩,发丝顺势盘结,拽得她头皮微痛,横波望他。
他看着他占据在她水眸间的倒影,微微偏首,蹙眉笑道:“孤难道会求娶一个令人生厌的女郎,与她共度余生?”
宋迢迢颔首,亦是笑:“殿下说的很是。”
她捏起婚书钤印的一角,利落的撕扯,玉版宣纸即刻裂成两片,她唇角落下,抬眸凝睇他。
“奴更不会。”
这场匪夷所思的闹剧最终以宋迢迢的惨败暂告一段落。
萧偃不仅捏着杜氏,甚至连韩嬷嬷和碧沼也被他诱入了船舱。
她深恨自己的迟钝,之前为何从未觉察沈群春与萧偃沆瀣一气?
好在萧偃的疯病不至于无计可施,尚有周旋的余地,终究让几人下船归府了。
宋迢迢为此付诸的代价不菲。
金乌西沉,她倚在轩窗旁,遥望那只缓缓远去的巨舫。
大舜各地实行宵禁,沿岸的泊船也有被巡检的可能,萧偃在新朝是乱臣贼子,自要避祸,然他千里迢迢赴淮南,仅是为同她这个无权无势的女郎论劳什子婚约吗?
宋迢迢阖目沉思,忆起方才的对峙。
她疾言厉色地斥他无耻,他们相识数载,她对他推心置腹,他却是每每讹言谎语,所作所为,说是恩将仇报也不为过。
她原本欲说——没有回敬他一支暗箭,已是仁至义尽,他竟然还有脸同她叙旧情。
一切恩怨瓜葛,他们俱已两清。
如今能够对她挟恩图报的,当是吴王一派,他贸贸然横插一脚,简直与跳梁小丑无异。
可是偏偏,萧偃提及杜家事发的种种,从杜阙父子入狱到审讯,取保候审,再到官复原职,桩桩件件,居然皆有他的手笔。
少年言笑晏晏,将一应证物摆在她面前时,她简直是不寒而栗,连厉声质问他的气力都流逝了。
萧偃并不需要她开口,自顾自的呢喃:“月娘必定在想——这人究竟是何等疯魔,竟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兼意中人,屡次加害……”
“不是的,月娘。”他说着,璀璨如珠宝的眼眸柔柔弯起来,微凉的掌指捧起她的面颊,与她抵额相对,道:“我还不至于疯魔至此,我只是、只是想让你回到我身边罢了。”
宋迢迢木然地回望他,他生得实在美极,单看那一双眼瞳,澄澈如碧波,哪里窥得见半点恶念和杂质。
他的声音也似仙乐动听,与他吐出的骇人字句,形成强烈的割裂感。
“月娘是我平生见过最警敏的女娘,那日归浦现身救你,特意用的驰霜剑式,想必你立刻便能觉出端倪。此后她们监护你时,便不似从前遮掩,露出过诸多马脚。”
“我撤走禁锢程五的人,我为柳郎的遗志添砖加瓦,为宛嫔拙劣的计谋推波助澜,果然,杜家很快被殃及……”
他的目光颤颤,如同晃动的江波。
“宋家从商,杜家从政,一贯相辅相成,杜氏落败,你同你阿娘也无法独善其身,届时你求告无门。”
“我,就是你唯一的退路。你有千万次机会可以命黎弦传信给我,只要你稍稍软下腰身,同我说一二句好话。”
他凝眉,宛若稚子迷茫,不解道:“你这样多思的一个人,不会真的以为,宜州营地里我放你出帐,是因为束手无策罢?我尚有余力与你对答,摔杯施号又有何难。”
“月娘、月娘,燕奴只是太难受,太心痛,萧仰一个死人,一个毫无手段的病秧子、滥好人。他凭什么与我争?凭什么?”
他愈说笑容愈肆意,眼眶却与之相悖的渐红,落下寸寸清泪。
“你救我、护我、吻我,收容我所有不堪,你怎么能为他背弃我?”
“你又怎么能弃珠玉而就草签,吴王一个绣花枕头,他那母亲唯利是图,看不上你的出身,惟愿草草了事。若非三省六部布满我的暗线,你玉台哥哥的双手,既受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