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五)
徐雪梅讲得简单,因为她知道的也简单:“陈川舟他爸是赌鬼,他妈跑了……要我我也跑,那男的就不是个东西,拽个破钱跟他们娘俩祖宗似的……”
她顿了顿:“不过,这孩子还不错。”
栗舒突然想起栗彤第一次说陈川舟坏话那天,说那些是徐雪梅说的。
怎么骗人。栗舒想。
徐雪梅又说:“彤彤也问过他,不过她好像跟陈川舟有点矛盾,应该会错我的意了。”
栗舒一愣,反应过来徐雪梅是在回答她刚才说的“担心”,但其实她一点儿也不担心陈川舟本身,并且相处下来她相信无论陈川舟家庭情况在外人看来无论有多么悲惨,她相信他不会为之所困扰。
她相信那个默默带她走出森林的陈川舟,相信那个在屋顶上看书的陈川舟,相信那个没能上高中仍旧坚持学习的陈川舟。
靠直觉的近乎盲目的相信。
她冲徐雪梅笑笑:“嗯!”
栗舒一冲动,不知怎得就已经站在陈川舟面前了,又不知怎得,他们已经在去小树林的路上了。
就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栗舒迷路的地方。
不过说实话,那时谁也没看清谁的脸,也不太算见面。
他们走了另一条风景不错的小路,比栗彤那天带她去时的路更远一些,是陈川舟告诉他的。
她说:“我想去那个小树林。”
陈川舟目光很平静:“嗯。”
“我知道有条小路。”
“那……去呗。”
仿佛两个人都知道什么,却又心照不宣地隐瞒着。
那是一种变质的东西。
栗舒心跳愈来愈快,迎着疯狂的热风,有一搭没一搭的揪着路边花瓣乱七八糟的野花,是白色的。
她又想起栗彤的话。
——所以,我喜欢陈川舟吗?
一遍遍对自己的质问中,她轻轻吐了一口气。
然后,问句变成了陈述句。
——所以,我喜欢陈川舟。
栗舒把手中的花瓣忽地往上一抛,白净的花瓣飘散,很快分离,像脱节的火车,随风排成一列向后去。
陈川舟认真地看着前方,像走路就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
栗舒突然有些气恼,她满腹少女心事,心潮起伏,而他却平平常常,似乎与平常的任何一天无异。虽然她对这一天和平常不一样这个认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但是就是这种没有道理,让她的生气反而更加理所应当。
她踢飞一颗石子,在路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我走不动了!”
语气是不是有点太生硬了?会不会听起来有点过于无理取闹?栗舒话一出口,又有些后悔。
陈川舟一怔,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自然地背对她蹲下,示意要背她。
此举一出,两人都愣住了。
陈川舟略微有些脸热,栗舒迟迟没有动作,他正犹豫着要不要站起来,白净的胳膊忽然绕过他脖子,轻轻搭在他肩上:“拜托了。”
他们都默契地没有再说话。
陈川舟起身,轻巧地往上一颠,背稳了背上的女孩。
他喜欢的女孩。
风小了些。
陈川舟不时踩到石子和脆生的树叶,脚发出些响声。这声音在两人的沉默中格外明显。他却走得很稳,让栗舒有种很安心的感觉。
栗舒下巴枕在胳膊上,从侧面端详着陈川舟温柔的眉眼,挺拔的鼻梁和小麦色的皮肤。她细细看着,想把这张脸印在自己脑海中最明显的位置,以便一动用大脑,第一个想到他。
他们之间有一种暧昧的气氛在蔓延,栗舒有点想打破这种沉默。
于是她没过脑子,冒了句话。
“喂,陈川舟,”她似乎很平静而理智,“我喜欢你。”
等等。
我!说!出!来!了!
栗舒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没有想象中花前月下,水到渠成,只有她不理智的一时冲动。
她甚至还不太确定陈川舟的想法。
栗舒深深浸入了懊恼的情绪中。
然后陈川舟似乎也很平静而理智:“啊,怎么你先说了。”
栗舒:“……”
她笑起来。
她知道陈川舟也冲动了。
那……这样也挺好。
——毕竟,在很喜欢的人面前,有谁能忍住不冲动呢?
陈川舟回过神来,愣了下,也无奈又带些悔意地和她一起笑起来了。
栗舒却敛了笑,一本正经地把手伸到他面前:“那,你就是我对象了。”
“嗯。”陈川舟脸泛红,嘴角不自觉翘了起来。